“君上?”燕璟华再多的睡意此时也瞬间一扫而空。
她支着床坐起身来,注意到对方的唇角看起来毫无血色,几乎要与白皙到透明的肤色融为一体。眼下的青黑,被白色的里衣衬着显得格外分明,
一副行将就木的模样,难道这是魔族现下推崇的妆容?
看着他盯着自己就是不说话,燕璟华捂着嘴打了个哈欠,“更深露重,君上若是要召人侍寝还是白日来吧。”
禅溪秘境从来不会主动杀害修士,历年来折损在禅溪城的人都源于自相残杀。
太不了就下次再战,总不能为了个疯疯癫癫的青魔君自我折磨。
她当了修士那么长时间,如今又做回凡人,只觉得哪哪都不习惯,夜半被惊醒,上下眼皮子直打架。
青魔君沉吟片刻,将自己被她压住的衣角抽了出来。
挥手一招,一把交椅从披风后自己挪到了床边,他悠悠然坐在交椅上盯着她,示意道,“你继续睡。”
意思就是还要继续看呗,燕璟华觉得这小子是想趁睡熟了给她钉死到棺材里。
一个多疑的皇帝是不能做到被人虎视眈眈地盯着还安然入睡的,她尽量放缓了声音地问他为什么会大半夜跑到这来。
要知道这位魔君和她唯一的交集就是初来乍到的那次拜见,这怎么也到不了半夜爬床的关系吧。
“本君睡不着。”他换了个姿势,手托着脸支在扶手上,侧着头看了过来。
你个魔族为什么要装模作样的学人的作息啊,合着这是来观摩正常人睡觉呗。
但她面上不显露,反而笑靥如花地点点头,很能理解似地。
“睡眠只是起到休息身心的作用,君上魔功高强,自然不需要耽误时间在睡眠上。”
青魔君可有可无地点点头,“我要出征去攻打玄灾了。”
说完就停住了,幽深乌黑的眸子紧紧地盯着她,仿佛不想放过面上任何一丝表情。
“那祝君所向披靡、凯旋而归。”
燕璟华极其流畅地接上两句贺词,她当了三十年最受宠的公主,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话的个中高手。
“你想要我带什么礼物。”
你死在外面就是最好的礼物了。
燕璟华微妙地看他一眼,怪,太怪了,魔族和人族有很大的文化差异,总有一种邯郸学步模仿着人族的既视感。
但她嘴上说出来的却是,“君上,礼物讲究的就是心意,若是主动求来的,那就没有惊喜了。”
看着魔修若有所思的模样,燕璟华突然有点担忧。
这魔头该不推己及人,给她带回来几个大活人当口粮吧。
*
那个晚上以燕璟华强打着精神陪聊了一夜为结局。
次日宫人送来了大批赏赐,意外的是居然有大半都是人族的珍品,甚至有一根千年灵髓,这能够帮助她在毫无灵气的魔域入道、修炼至金丹。
打那以后燕璟华也没再见过青魔君了。
他很快就和大军一起浩浩荡荡的出征,去北水泽攻打玄灾魔君。
而魔宫中留守的侍从虽然对她这个人族魔后颇有轻视,但却不敢明着下君上爱宠的面子,而是故意在背地里偷偷议论她的死期,还刻意放大了声音让她听到。
这点小心思放在燕璟华面前自然是小巫见大巫,她干净利落地差遣着青魔君留下护卫的侍从把魔架起来倒挂在檐柱上鞭打,问,“我没死你是不是很失望?”
留守的侍女哪里会是什么修为高强之辈,被打的根本没有还嘴之力。
伤倒不重,但是血肉模糊地被拖出去的场景看着格外骇人,但燕璟华发现这些魔族对自己的风评反而好了几分,原因是足够狠足够残忍。
燕璟华:.......好吧,不愧是魔族。
魔宫中的魔族根本无法买通,一时间她只能凭借套话来了解外头的变化,别的时候就在抓紧时间利用千年灵髓进行修练。
她可不想再体验一次忘记如今没有修为,以为自己能空手碎核桃结果一巴掌下去给自己打骨折的故事了。
修练不知岁月长。
一晃三年,青魔君率军拿下了敌军数座城池。
大军凯旋归来的时候,她正巧突破了金丹的界限,同时也迎来了没有灵气继续往上修练的困境。
“北水泽的一种花,看着还行,摘回来送你了。”
旁边的侍从噎了一下没有说话,那乾天兰明明是北水泽特产的一种珍贵宝贝,是君上从敌军的宝库中精心挑选出来的。
青年魔君哪怕是在外征战,也依旧是那副打不起精神的模样,苍白的像纸。
燕璟华接过红叶黑花的乾天兰拿在手中端详了一下,能感受到里面蕴含着极其纯粹而强大的力量。
宝物虽好,可惜是魔物。
她将乾天兰搁置在案前的玉瓶中,目送着侍从退下,微微侧头看着对方,“君上送了礼物,为什么要对这份心意一声不吭呢?”
青魔君坐到了她的身边,突然默不作声地揽住了她。
头搁在她的肩膀上,呼吸打在颈侧,但燕璟华只觉得背后像是多了块玉石靠垫,丝毫没有半点属于活物的温度。
他说,“都说人族最像神灵的生物,但魔族除了七情六欲中的“爱”也并不差什么。”
原来如此,青魔君的修为已经足够高了,就连天赋神通也居于众魔族之上。
但魔族却是无法渡劫飞升的,他无法再向上走任何一步了。
而没有脱离这个世界却具备着超出世界所容纳的力量的,就只有万年前突然失去踪迹的神族。
他不是在学人,而是在向往着神。
魔族最大的缺陷之一就是不具备完整的七情六欲,通常被失控的理智操纵着走向灭亡。
一个完整的具备了七情六欲与理智的魔族,同时还拥有漫长的寿命,那与神何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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