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族的事情关乎仙界危亡,燕璟华虽然没有当场揭露幻英的真实身份,但还是把整个事情的经过传讯给宗门。
天逍宗的反应也相当及时,号召各宗门世家,领头发起了筛查魔修的活动,还特地增派了长老到西洲,协助燕璟华尚后。
修士的灵器宝船可日行万里,次日天逍宗的人就到达了定风城。
打头的自然也是怀苍,倒不是他辈分最大,而是燕璟华点名让他来的。
怀苍就是那块最好用的砖,不一定精美,但四角俱全、哪里有用哪里搬。
尚后这种事,难道还有人比得上云涯峰大管家怀苍吗?毕竟怀苍是她最信任的人(之一)嘛!
至于怎么扬名、怎么安抚百姓,也被燕璟华塞给了怀苍。
这也很正常嘛,君不见古来只有大臣负责替皇上扬名的,难道还需要皇帝自个下场吹牛吗?
定风城后续的收尾事宜交给了怀苍,燕璟华带着左喻和秦家兄弟离开了定风城。
来自天逍宗的基建队伍已经到达了西洲,他们停驻在横跨西洲中部、绵延万里的齐溪山脉。
这座山脉巍峨险峻,并没有太多妖兽群聚,多方博弈之下最终被天逍宗收入囊中,而新的宗门就将在山峦之间、群峰之上建立起来。
领头的是星阁的内门长老。
他携带着一样法器,名为小仙府,祭出法宝,则显露出宫室若干,能够供人居住。
此时天逍宗众人借助法宝驻扎起营地,众多长老也不拘小节,围坐在一起对着粗劣描摹出来的地图研究起了地势。
这些长老和她都有交集,也不多讲究,一照面就开始谈论建宗事宜。
好不容易把左喻给忽悠过来,燕璟华当然想要物尽其用,但天逍宗的队伍非铁板一块,那些长老愿意放弃主宗优渥的修炼环境出走到西洲来,也是清楚他们作为新宗门的开拓者,会占据着更高的话语权。
不是谁都乐意外人来分一杯羹的。
反对态度尤为激烈的是星阁的那个内门长老。
他叉着腰大声抗议,绘制阵图的颜料沾染在衣襟上,墨迹还未完全干透,皱着眉就像在看不懂行的上司指手画脚。
燕璟华安抚道,“王长老莫急。”她慢条斯理地开口,“长老不若试试燕某的阵法造诣如何?”
王穆没说话,从鼻子出气闷闷地应了声,从袖口里拿出了小巧的阵盘,架构出一个袖珍阵法递到她面前。
这是阵道师长检验弟子水准的一种方式,用非暴力的方式来破阵,就很能看得出对阵法的理解程度了。
燕璟华接过袖珍阵盘,阵法被拆解为了若干不同颜色的光点和线条,它们互相缠绕,最后汇聚交织在某个节点。
这是个嵌套的传送阵法,借用空间法则实现不同位置的置换。
灵力的走向......是连续五次跳跃的传送阵法?
她精准地捕捉到了所有线条交织的节点,按理来说这时候只需要拿刻刀破坏掉阵眼就可以了.....但燕璟华没这样做。
她五指屈起,做了一个抓取的动作,像是在乱糟糟的毛线团中捏起线头,将其中蕴含着的法则之力抽丝剥茧,一一剔除。
失去了法则力量的基底,阵法依旧完整,但却失去了所有的效用。
这很显然是在炫技,长老看得眼都直了,抿着唇不说话了。
修为高的修士对法则的理解高于常人是很正常的事,但也没夸张到能把法则当玩具,想塞进去就塞进去,想抽出来就抽出来的啊。
王穆这下觉得老脸一疼没话反驳。
最后梗着脖子开口,“仙子能将法则运用自如,老夫自认做不到,宗门大阵如何规划自然全听仙子安排。”
嗯?......这么简单就答应了?
燕璟华对王穆的性情算得上了解,人没什么坏心眼,就是倔驴一头。
她自认为自己不过是东一榔头西一棒子的学了点用得上的阵法,对阵法基础知识的了解程度根本比不上有师承的阵道弟子,这么破阵也是想要证明自己不是那种胡乱塞人的领袖。
王穆这么容易松口,难道是因为觉得她好歹算是天逍宗自家人,得给点面子?
那她多少得安抚两句啊,当即表示左喻阵法造诣出色,远高于她。
这倒不是故意吹捧,燕璟华看得出左喻是正经学过的,她对自己的本事心里有数,破阵倒还好,如果真要布局宗门大阵,还得靠这些有传承、经验丰富的人。
大多数人布阵都是在借用法则,像这样随心所欲的调用法则是普通人能做到的吗?
王长老对那什么叫左喻的小年轻不以为意。
但是刚才才说了任她安排,此时又不好打自个的脸,只得顺着往下说,“左喻既然是仙子推荐的人选,那老夫也无可辩驳。”
建立宗门还要靠着人干活呢,没必要非压着人家星阁一头。
见王长老服软,燕璟华也顺嘴说了几嘴谦词,借此捧了捧王长老,说自己学的都是小道,建立宗门还得靠长老出力。
......就是不知道为什么,王长老的脸好像更黑了。
等左喻加入宗门阵基的队伍后,勾画阵纹时,难以捕捉的法则之力也是信手拈来,王长老僵着脸,不情不愿地夸了两句。
左喻不仅没往心里去,甚至有点诧异,“这不是很简单的事情吗?”
王穆:.......总觉得他是在阴阳怪气。
秦家兄弟两缩在角落围观,仗着有法宝能掩饰双魂的异常,边听边在心里嘀咕。
【王穆长老脸怎么这么黑?】
【不知道。】
【可能这就是高手风范吧,气度雍容、不苟言笑!】
【......可是他最开始笑得挺开心的啊。】
*
万魔殿
大殿中共计有四十九根汉白玉柱,每根柱子上都雕刻着诡谲的纹路与上古魔族的画像,四周的墙上也绘制了色彩鲜艳的壁画。
殿中挖出了一个方形血池,四角燃着香烛,有一男子赤裸着身体,盘膝端坐在血池之中。
侍从敲门,得了应允才敢推门进来。
“殿下,出事了,定风城的事情东窗事发,如今天逍宗领头对整个西洲进行筛查,是否要让那些人撤退,还请殿下示下。”
“天逍宗?”
他意味深长地冷笑出声,从血池中走出来,拿起搁在池沿的外袍随意地披在身上,“把事情经过详细说一遍。”
下属不敢抬眼看他,只是恭敬地低着头禀报。
“.........事情就是这样了,据城中传回来的消息,据说那个女修自称燕璟华,是——。”
“燕璟华?”他不复那副漫不经心的模样,视线缓缓地转过来,压得地上的人冷汗直冒。
沁着冷意的三个字让侍从不由想起了那些传言,不敢接话,支支吾吾地应了一声,忙转移了话题。
“如今西洲开始每城每户的搜查魔修,下面的人已经很难再找来适龄的幼童了。”
说话的时候他小心翼翼地抬头看了一眼,池中的童子血已经被吸收殆尽,呈现出一片浑浊的黄。
“不急,你先说清楚,她怎么会在西洲。”
说话的时候,那张糜艳妖异的脸上慢慢绽开一个眷恋而又恶意满满的笑容。
......
“去请几位大长老前来商议。”
“是。”侍从退下,殿内重新恢复寂静,男子兀自站在殿中,血珠从身上滑落,在地上积成一汪血泊。
他疯狂地笑起来,嘴角的弧度越发夸张,最后像是收敛不住地一阵呛咳,眼角因情绪激动而泛红。
他将两根手指探入口中,抵在舌根处。
那里有一道很深的凹槽,让他瞬间回忆起灵气斩断舌根时刻骨铭心的痛,想起天之骄子沦落为泥的耻辱与狼狈。
炽热的爱与深刻的恨交织在一起,令俊美的脸庞割裂出扭曲复杂的表情。
“哈......燕璟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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