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五个人和他一起干过不少杀人劫道的事了,也算是风里来雨里去的过命兄弟。
可虎哥却觉得这几张熟悉的化作灰都能认出来的面孔前所未有的陌生。
分明是很滑稽的场面,几个大汉武器举过头顶却一动不动地停驻着,脸上的表情甚至还维持着哈哈大笑时咧开的弧度,就像是在演一出默剧。
但是虎哥脊背发凉,笑不出来。
胡老三更是已经瑟瑟发抖,他飞扑过去想要躲在自家大哥身边得到些许安全感,却被虎哥一把挣脱了。
下一刻他发现自己也不由自主的举起了刀,像是被操纵着的木偶,上演着兄弟间众叛亲离的戏码。
那六个人都是金丹初期,甚至还有一个金丹中期的。
虎哥自诩比他们强一点,却还是没有到碾压的份上,他心一狠,手按在腰间的暗器上。
但他想要下手为强的想法没能奏效。
手脚像是不听使唤似地,慢慢地举起来直至越过头顶,脚更是情不自禁地朝那六人聚拢而去。
七个人凑得很近围成一个圈,虎哥能清晰地看见对面颤抖的瞳孔和大得夸张的笑容。
而他惊恐地发现,在对方眼睛倒映出来的景象中,自己的嘴角也慢慢地上扬,露出一个几乎咧到耳根的大笑。
有脚步声靠近了,是那个灰袍小子。
虎哥这才发现,他虽然看着狼狈窘迫,但若仔细去瞧,就能看出他的面庞发丝根本没有餐风露宿的痕迹。
就连沾着划痕和叶片的道袍,不,比起被林中的草木刮伤,更像是故意展露出来的一样。
他猜测的没有错。
见几人已经被控制起来,少年修士懒得再装出瑟缩狼狈的模样。
灰袍上狼狈的刮痕与尘土消失不见,虎哥惊觉这不是什么廉价的仅能庇体的粗布衣,而是远超出想象的更为高级的法袍,甚至能够随着心意调整外表的模样。
一定是这个奇奇怪怪的灰袍小子搞的鬼!
“大爷这双慧眼,可有看出自己死期将近啊?”
灰袍修士的声音是与平凡的面容不同的,清冷玉质的少年音色,听在几人心中却和无常索命的呢喃无异。
虽不能说话,脑袋里却不受控制地涌现出来山中精怪或者是邪修的传闻。
虎哥后悔起决定让这个灰袍小子进来的自己,更痛恨招惹了古怪的胡老三。
在心中疯狂伤过吾命将休的绝望的时候,他听见灰袍人又开口了,语气中夹了点清浅的笑意,但却令人生不出丝毫庆幸。
“你们怎么判断我身上还藏着好东西的?”
燕璟华确实很疑惑,明明她已经将道袍变换出狼狈的模样,随手挑了柄剑扮作窘迫的穷剑修,但这匪首却那么笃定自己还能有什么宝贝。
识海里是小鬼兴奋的嚷嚷,【怎么样,我没猜错吧陛下,都说了肯定会遇到劫道的匪徒了。】
许是出行在外无需避让大能神识的扫荡,小鬼终于可以随时随地地唠嗑,连胆子都大了起来。
燕璟华在心里“嗯”地应了一下,有些无奈。
她离宗后也没太耽于玩乐,朝着西洲前行,只在丹歧山脉停了下来决定徒步前行。
倒不是什么体验生活,而是丹歧山人迹罕至,传言说里头甚至有合体期的妖兽,极为危险。
燕璟华自然不将这危险放眼里。
她入山主要是为了逮些妖兽试试那本诅咒大全上新学的小手段,其中有的阴险冷酷,不宜让人看见。
就这么神挡杀神的一路碾过去,以至于生出点灵智的妖兽都开始绕着她走。
小鬼觉得要是拿来练习诅咒之术的是人,那她得是魔修中的大魔头那个级别的。
她虽然乔装打扮得普通,但却不敢托大,时刻用神识笼罩着周遭。
因此,早在胡老三还在树上百无聊赖地假寐的时候,燕璟华就已经发现了前头林中有群匪徒。
一人一鬼还即兴打了个赌。
燕璟华觉得自己这份扮相潦草又不走心,孤身一人却敢于横渡山脉,看上去就是身怀乾坤有所依仗,那些匪徒不敢主动招惹。
小鬼则觉得不然。
它见多了世间俗人,觉得能深思熟虑的人少之又少,哪怕看起来不值得打劫,这群匪徒都要拦下来搜刮一番。
很显然,小鬼赢了。
但燕璟华自然不可能吃个闷亏,她索性在这几个匪徒身上种了诅咒,尝试了一下新学的傀儡术,准备连本带利地收回来。
“还没回答呢,是怎么看出来我身上还有东西的?是神情?难道刚才的表现得真有那么多破绽?”
这群人早就快吓死了,哪敢不回这小爷的话。
但是前面这位很明显忘记了他们都像木偶般地身不由己,根本开不了口啊!
那个帐篷的方向突然响起来一道女声。
“是剑,公子的剑是黄阶上品的灵器,放在西洲来看已经是极好的硬通货了。”
剑?燕璟华意外地低头,扫了眼摊位上随便卖的剑,没想到这个不起眼的东西会是最大的破绽。
像剑修那些修行本命法器的流派与燕璟华这种纯正的法修是不同的。
剑修将本命剑谓之半身,战斗时将灵力灌注于器身,通常能发挥出远超己身的极限实力。
而法修具备强大的术法,更擅长的是以灵器为工具和导体,将灵力附着上灵器本身的特质而释放出去,构建起更稳定、规模更大的法术。
但虽有诸多不同,不妨碍燕璟华找把剑临时装装剑修。
除了学不会所谓的“和剑培养感情”,但一些基础的大路货功法还是很容易学的嘛。
剑修得有剑,所以她下山的时候在集市里买了柄最便宜的。
她好宝贝见惯了,黄阶的灵剑拿在手里的时候都生怕一不留心给捏碎了,那里猜想得到这就是匪徒见财其意的财,甚至看到这剑就认为她身上应该还有别的家当。
燕璟华抬眸看向声音传来的那个方向。
其实她与匪首对峙的时候就看见那头开了个小缝悄悄往外看了,不过依仗着自己的实力,就没放在心上。
见大局已定,说话的少女也从帐篷中出来了,细碎的草木枝叶被踩得发出悉悉索索的声音。
那少女浑身珠翠罗绮,繁琐华丽,裙摆上甚至用珍珠细细地点缀出纹路来。
面容姣好、透着点娇养出来的贵气,叫人一看就知道是位世家小姐,是匪徒团伙绑来的大肥羊。
但是与这身华贵到像是金丝笼中豢养的雀鸟的外表不同,她神态自若、语气恭敬而不谄媚,甚至目睹了这副诡异的情景后还能保持着礼仪周全。
发现这位身手神秘莫测的高人露出了感兴趣的神情,戚雅馨解释的更细致了些。
“西洲虽矿产富饶,但灵气贫瘠、不利于修炼,很少有炼器圣手愿意长居。那些矿产大抵都是开采了送往中州炼制为灵器的,少部分再度流回西洲的也还要增收三层的关税。因此即便是黄阶的灵器,也颇有价值。”
这样解释起来原因就很明朗了,修士与灵器本就是不对等的。
仙界大多数的人都有修炼的灵根,但非所有修士都有炼器的天赋,再加上西洲器修本就稀缺,灵器全赖从外地进口,价格自然也就高居不下。
而天逍宗则是中州灵气最富饶之地驻扎的宗门,山下集市能买到的最差的灵器也就是黄阶上品了。
这显然不是深养在闺中的娇娇女,而是颇有见地的世家子弟啊。
燕璟华起了打探点本土消息的兴致,拍了拍掌,七个盗匪举着武器欢快地转起了圈圈。
而她则朝着少女清浅一笑,施施然拱手行了个礼。
“某姓周,剑修,一籍籍无名之辈,敢问姑娘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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