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讨路费,咳,该辞别的人都已经拜访的七七八八了,燕璟华回自己的旧院子见了趟植宠角角。
角角依旧攀在杏树上懒洋洋地晒着太阳。
见她过来,兴高采烈地用藤条卷起主人,将她放在自己粗壮得如水桶的主藤条上,收起爪牙,柔软的花盘亲亲密密地凑过来蹭蹭。
她这次离开没打算带走角角,正如幼时去云阁拜师没把角角带过去一样。
倒不是对这株食人藤蔓感情不深。
拜托,明明具备有最锋利的毒牙,却会在每一次见面的时候都收敛起自己的锋芒像最温顺的宠物那样讨主人欢心。
有谁会不喜欢这个野性而危险的小美女吗?
只是角角处在一个很特殊的、不适合移动的时期。
燕璟华刚捡到角角的时候,这棵庞然大物还只是一条平平无奇、具有毒属性天赋的幼年食人藤,甚至还没长出花盘。
把带回栽在太初宫后,角角就开始疯狂席卷灵力,大吃特吃,没过多久居然出现了罕见返祖迹象,进入了漫长的生长期。
近九百年过去了,它还在长,还在吃。
燕璟华已经完全看不出来角角究竟是什么上古灵物的后代了。
但是这不妨碍她熟练的画大饼,承诺新建的宗门要专门圈一块地,栽上苍天巨木给它用来栖息架藤。
花盘欢快地晃了晃,小狗似地摇头摆尾。
虬结的主根茎像有规律地翕动着,像是心脏跳跃的鼓点,交错成乱麻的藤条微微抽动摩梭,随即从最宝贵的心核中缓缓伸出一条极细小的碧绿剔透的藤条。
像碧绿的小蛇那样的藤条慢慢触碰上主人白皙的手腕,在上面眷恋地缠绕了几圈,最后那根承载了磅礴生命力的藤条从主干上脱落下来,庞大的藤蔓躯干仿佛都为此黯淡了几分。
角角献宝似地推了推那根藤条。
“给我的?”燕璟华诧异地拿起藤条。
那是主根茎内部凝结出来的精华,清透如宝石般的碧绿,反倒呈现出一种玉化的冷淡色泽。
握在手里的部分并不像金属那样冰冷,反倒有几分玉石的温润。
藤尾富有细小的尖刺,规律齐整,并不骇人,但削铁如泥的匕首与其撞击时应声而碎,燕璟华还知道那里面大抵藏着毒素,毕竟角角的天赋可不是浪得虚名的。
明明不是认知中的任何炼器材料,也没有经过淬炼,却天生就是最好的灵力传导。
她尝试朝里头灌注灵器,没被淬炼过的藤条却能随着心意舒展衍伸成为想要的形状,临时当作鞭子、棍棒使用都能如臂指使,若是真正作为材料用来炼制灵器,效果更是不容小觑。
过去的燕璟华是没有固定武器的,灵力与法诀就是最好的爪牙。
但是作为凡人的燕璟华则不然。
她自幼就练武强身健体,一手长枪舞得猎猎生风,登基后佩王剑,以彰显君权的至高无上........
如今远赴西洲,多一样武器更是多一张底牌。
燕璟华索性尝试着掌控绕在腕间的藤蔓,让它幻化得更小,看起来就像是清透的玉镯。
环在腕上的藤蔓转了转,角角的花盘也像是呼应般地跟着转了转。
这下燕璟华确实惊讶到了,“这是你意识的衍生?”
燕璟华以为这份珍贵的礼物最多是像桃木的树心、壁虎的断尾那样,分出来后就彻底与主体失去了联系,没想到角角竟然还能控制自己游离在外的部分。
腕上的藤蔓又贴了贴她,像是角角习惯性的蹭蹭。
怎么说呢,这可真是太意外了。
这样的天赋过于夸张了。
如果给手下的人配备上,那不是和每个人身边留了只眼似的吗?
虽然燕璟华很快打消了这个略有点邪恶和黑暗的念头,但笑容依旧不自觉地变得更大了。
她抬手抚了抚角角的花盘,语气意味深长,“角角,你可要快点长大啊。”
角角想不明白为什么突然谈论到话题,它只是在主人的摸摸下魇足地摇头晃脑起来。
————
离宗前,燕璟华去了一趟宗门的藏书阁。
卫千朔私自关押西洲准分支宗主的事情最后没在宗门里面泛起什么波澜。
甚至因为燕璟华从被困到破阵也就失联了短短几日,远达不到引人瞩目的地步,再则归墟子封口费也给的足够大方,最后就心照不宣地把这事盖了下去。
燕璟华自然是不会吃亏的主,她以此为由头,好说歹说向归墟子讨到了藏书阁最顶层的临时令牌。
宗里的一宫二阁其实都有自己流派的藏经阁。
但属于天逍宗的这座七层高塔是不同的,依照修为分类,纳百家学说列于阁中,愈往上走,功法秘籍越是高深广博。
在里面甚至能看到某些小宗门的不传绝学,乃至很多大宗门的内门秘籍。
燕璟华径直朝上走,并没有分给这些令人趋之若鹜的书册一丝眼神。
在确定自己要去西洲后,她就已经把权限内能够阅览的秘籍刻录了拓本。
藏书阁前六层依照权限开放,就算权限不足,也能通过付出巨额贡献点兑换入内的机会。
但第七层是神秘而不对外开放的,其中安放的任一本书册,都是涉及了不可言说之物的天书。
只有宗主与两阁主,乃至隐世的太上长老才有入内的资格,燕璟华平日是没资格触碰到这个地方的,也就是这次宗门有愧于她,再加上分支准宗主的身份,才补偿给她一次入内的机会。
但在燕璟华的记忆里,她是第二次来到这个地方。
登上最顶层的高塔,来路消失,整个人瞬间置身于古朴低调的殿内,两侧用夜明珠打造了整排的长明灯,将室内平静地笼罩在柔和的光辉下,令整个七层一览无余。
第七层的布局与下头不太相似,每排书架之间隔着很宽的距离,没有供阅读复刻的座位,也没有窗户或者别的隔间。
是空旷的,以至于燕璟华一眼扫过就大抵明白了里面有多少藏书,也能够看清书页上斑驳陈旧的痕迹。
这与底下那些用玉简刻录或器修出品的书册所记载的藏书不同,那些功法可以被转述、被学习和复刻,时常保持着最光鲜的模样,供弟子们一次又一次的查阅。
这些看起来比凡间的孤本还要陈旧的书册是上古遗留之物。
是那个还存在着仙或者神的时代流传下来的产物,对于天赋不够的人而言,或许也可以谓之天书。
看不懂的人就是看不懂,即便由看得懂的人转述给悟性不够的人,悟性不足,也就什么都无法听清。
所以当然没有人能够承担这个复刻和修复的工作,这些不传世的孤本就冷清地呆在那儿,只偶尔有几个人,能成为宗门高层的最顶端的那几个天才来访。
理论上来说,宗门里有资格进来人本就寥寥无几,而那几位要么是身居高位的大忙人,要么是不出世的清修老怪物,在这里碰到人的几率微乎极微。
然而她意外地发现,这个几乎毫无人迹的殿里,居然还有另外一位访客。
那人像是游离于尘世之外,飘渺疏离,以至于燕璟华并没有第一时间捕捉到他的踪迹。
第三排的书架后,披着宽大道袍的人将玉简放回架上,诧异地抬眼看来。
——鸦发金眼,衣袂翩仟。
燕璟华顿时认出那是星阁阁主,星启道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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