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队长的小孙子是见过林绮的,只比林绮小了几岁,他看见林绮的那一刻,张着嘴巴,话都说不出来了。
林绮朝他微微颔首,然后就随着马大夫往大队长的房间走去。
大队长的房间朝着东边,窗户和门开着,屋内被打扫得很干净,床上的被褥也换得勤,房间里只有一股淡淡的药味,其他异味倒是没有。
七十多岁的罗丰,一头白发,瘦瘦的,整个人像干枯的老树。此时他正躺在床上,双眼轻阖,听到声音,他便打开眼睛,看见来人是马大夫,他又把眼睛闭上。
“就这么不想看见我呀。”马大夫故作伤心。
罗丰轻哼一声,“一个老头子,有什么好看的。”
马大夫在他床边坐下,“是,我老,不好看,你不用看我这个老头子,你看看我身后,我身后有一个好看的。”
“不想看。”罗丰说着,还侧身,把脸面对着墙面。
马大夫被他这小脾气逗笑了,“老小孩,这话果然说得没错。人越老越任性了,你别和他计较。”
林绮摇摇头,“不计较。”
嗯?
是个姑娘?
罗丰猛的睁开眼,翻过身,看见了那张记忆里的脸。
“林绮啊~”
罗丰的眼睛酸涩,声音哽咽,眼泪不知怎么的就涌了上来,“你怎么一走就不回来了,你的房子我可一直给你留着呢。”
“抱歉,我该早点回来看您的。”这两年,林绮虽然没有回来,但寄了不少药材回来,没想到有她的药材,大队长还是衰老得这么严重。
“不怪你,是我没有本事,没能去首都看你。”罗丰叹了一口气,他盯着林绮的脸,“看到你,我感觉仿佛回到了二十多年前.......”
大队长和林绮说了很久的话,是大队长在说,林绮在听,说的都是一些琐碎的事情,没什么重要的。
除了大队长,林绮还见了不少安良大队的老人,大家也都拉着她说话,一直到天黑,大家才恋恋不舍离开。
晚餐是在大队长家里吃的,晚餐之后,由罗青柏送她回去。
“你的房子隔几天就有人去打扫,但是没人住,免不了有些霉味,你真的不打算去我家休息一晚?”如今罗青柏成了安良村的村长,不过林绮的房子并不是他强制村民去打扫的,而是村民主动去打扫。那些有孩子在林徐集团工作的家长,自发组织,十天左右去打扫一回。
“不用,我住以前的房子就行。”林绮拒绝了。
月光下,一身雪肤的林绮白得发光,罗青柏只敢偷偷看了几眼,便停下了脚步,“你自己回去吧。”
再继续单独相处,他怕是要失态了。
林绮嗯一声,“明天召集一些村民代表,我有些事情要说。”
罗青柏应下,“好的。明天来村委吃早餐,我给你带。”
林绮没拒绝,“谢谢。”
“不客气。”
罗青柏目送林绮离开,直到林绮的背影消失在月色下,他才把目光收回来,嘴角泛起一个苦涩的笑。
她还是年轻的模样,他却已经四十多岁了。
真不想让她看见自己变老的样子,可又舍不得不见她。
林绮的背包里带着洗漱用品和换洗的衣服,她冲了个凉水澡,临时编了一张新的席子,铺在床上,没一会儿就睡了过去。
第二天一早,林绮起床,洗漱后就把东西收拾好,背着书包去了村委会办公室。
她来到村委会办公室时,村委会办公室外面已经聚集了不少人,看见林绮到来,正在说话的他们顿时安静下来,目光齐刷刷朝林绮看过来。他们的目光有惊艳、有好奇、有讶异........更多的是不可置信。
二十多年过去,她竟是一点都没有变。
“林绮来啦,我拿了早餐过来,你快来吃。”罗青柏招呼林绮。
林绮朝那些老人点点头,然后朝罗青柏走去。罗青柏准备的早餐有包子,水煮鸡蛋,粗粮饼和一碗玉米糖水。
林绮吃完早餐,发现罗丰也来了,他大孙子把他背来的。
“您何必折腾这一趟,让您孙子听了,回去告诉您也是一样的。”林绮无奈道。
“我一直在床上躺着,身体软得厉害,出来透透风。你们谈你们的,不用管我。”罗丰道。
林绮要说的是给村里修路的事情,她把一张不记名卡给罗青柏,里面存了五十万,“不知道够不够,不够你再打电话给我。”
家里有几千块钱,自觉已经非常有钱的罗青柏:“.......”
“人力大家出,五十万拿来买材料,足够了。”
“把账目明细都列出来,到时张贴一份在村委,一份邮寄给我。”
“好。我一定让每一分钱都花在该花的地方。”
“.......”
司机上午十点来到安良村,林绮十点半离开,村民们邀请林绮留下来吃午饭,林绮拒绝了。大家给了许多土特产给林绮,林绮也拒绝了。来的时候一个背包,走的时候也是一个背包。
罗青柏等人把林绮送到村口,目送着小车走远,他们心里都清楚,这大概是林绮最后一次回安良大队,也是他们最后一次和林绮见面了。
林绮回到首都待了一天,第二天回了舟城,依旧是自己去的。这几年,她每年给林爸林妈汇款两千块钱,不时给他们邮寄茶叶,水果和药材,但却没有回来。
这一次她回来得突然,林爸林妈都没在家,她翻墙进去,等到林爸林妈开了锁进门时,就见自己的女儿坐在走廊下喝着茶。
“怎么突然回来了?”林妈震惊道。
“这两天有空,回来看看你们。”林绮看着林爸林妈的脸色,红润有光泽,是健康的肤色,“我邮寄回来的石斛,记得每天泡水来喝。”
“一直喝着呢。这几年一直吃你寄回来的东西,我们身体好得很,头疼脑热的也少。”林爸笑道。
“我会继续给你们寄。”林绮道。
“那个林徐集团是你们的吧,卖的酒和米面跟你们寄回来的味道很像,不过没有你寄回来的好。”林爸看着自己的女儿,想到如今国内排得号的大公司竟然是自己女儿女婿的,他心里别提多自豪了。
“对,是阿鹤在管理。”林绮没有主动告诉林爸林妈,但也不会刻意隐瞒。
“你哥你嫂子和你妹也猜林徐集团是不是你们的,他们想让三个孩子去你们集团工作。”林爸一边说,一边留意林绮的神色。
“让他们投递简历,录用的事情不归我管。”林绮道。
林爸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林妈拉了拉林爸的袖子,示意他别说话。
“爸,妈,你们的房子旧了,我帮你们换一个房子吧。我看见隔壁有一个新建的别墅小区,我帮你们买一栋。”林绮道。
“这里还能住呢,别浪费那个钱。”林妈不同意。
“买吧。这里太老旧,厕所的味道有点大了。”林绮坚持。
十分钟后,林爸林妈拿着身份证,随着林绮去了售楼部。
给林爸林妈买了别墅,陪两位老人吃了饭,林绮当晚就回了首都。
“绮绮如今一副和她哥她姐划清界线的模样,唉——”林爸语气里带着落寞和无奈,回来一趟竟然连哥哥姐姐都没有见,可见这亲情所剩无几。
“儿孙自有儿孙福,我们不管那么多了。”林妈道,“女儿走之前和我说了,她买给我们的两套房子,以后我们想给谁就给谁,她不要。以后这房子给大儿子和大女儿,也算是另类的支援她哥哥姐姐了。”
“绮绮这么说了?”林爸意外,他怎么没听到。
“她和我说了。”
又过了一年,这一天,徐鹤霄匆匆赶回家。
“有伯惜他们的消息了。”徐鹤霄激动道。
林绮眨了眨眼睛,有些恍惚,“他们在哪里?”
“就在海外我们其中一个酿酒厂里,也不知道他们做了什么,竟然让那边的陆空海都严阵以待,严防死守,不让他们离开。一旦孩子们被抓,情况只怕不妙。”
能躲到他们的酿酒厂,说明这几个孩子知道自己家在海外的动静。明明知道家里把生意做到了国外,却一次都没有联系爸妈,他们真的是去上军校,而不是去盗取军事机密?
“我们去国外。”林绮当机立断道。
“我也是这个意思。上头之所以把这件事告诉我们,怕也是这个目的。他们应该是不便出手,或者说不能出手,所以想借助你的力量,把孩子们带回来。”不然以他们平头百姓的身份,哪里能知道这些。
“上头有什么吩咐的?”
“安全把人带回来。”
“除此之外呢?比如不小心杀个人什么的。”
“上头的原话是不惜一切代价把人安全带回来。”徐鹤霄在不惜一切代价几个字加了重音。
林绮的眼中闪过一抹冷光,“行,我心里有数了。”
徐鹤霄和林绮当晚就坐上了出国的飞机,十几个小时后飞机落地,他们又坐上前来接应他们车,前往郊外的酒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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