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喜之日,喜房出了这档子事,着实晦气。但好在没酿成大祸,这就是不幸中的万幸。
一回到家,魏夫人就绷不住了,哇的一声哭出来,眼泪哗啦哗啦往下掉。
她也知大喜的日子不该哭成这样,只是一想到女儿差点就被算命先生说中早逝,就一刻也停不下来。
魏忠实也是心有余悸,但还得安抚妻子,“好了好了,不要哭了。采菱这命……话说回来,自打咱们采菱遇到了起儿两兄妹,这一道道的坎都叫她跨过来了。”
“是啊!起儿和夏儿都是好孩子。亲家母也是好人。”魏夫人话音刚落,便是想起了什么,用帕子抹着泪,刚擦干,又有新的泪水涌出眼眶,“老爷,我有件事,没敢跟你说。”
魏忠实心头一跳,强作镇定,“什么事?切莫有事瞒着为夫!再大的困难都要告诉为夫才好。”
魏夫人吸了口气,“采菱跟起儿定了亲,不是合了八字吗?”
“怎的?”魏忠实皱眉,“媒人们不是都说八字相辅,天作之合?”
他今儿就觉得皇上那“天作之合”写得特别对,特别好,在心里都给明德帝磕头谢恩了无数次。
魏夫人点点头,“是没错,八字相辅,天作之合。我后来又悄悄拿他俩的八字去找那个瞎子算了一卦,你猜怎么着?”
魏忠实虽然还是配合地问夫人“怎么着”,可他心里却不是很相信算命先生。
这东西在他想来,就是信则有,不信则无,徒增烦恼。只是因着夫人信,他便也顺着她。
魏夫人神神秘秘的样子,先是双手合十朝各个方位拜拜,口里念叨“神灵保佑”,这才道,“瞎子先生那日把采菱和起儿两个人的八字一合,竟说若要给这两人办冥婚的话,就得如何如何……我当时就怒了,气得把桌子都给他掀了。他竟然,竟然说我们女儿合八字,是为了办冥婚,你说我气不气?”
魏忠实听得心里也很不舒服,忙道,“夫人,今日是女儿的大喜之日,你不要再说这些了好吗?这些话隔日再说。”
魏夫人拍了拍胸口,“我这不是被今日那事儿给气的么?你想想,要不是今儿侯府安排得妥当,咱们闺女不就得惨遭不测?”
只要一想到她女儿盼星星盼月亮盼来这么一门好亲事,结果什么福都没享成,就就就……这可不就成了一场冥婚么?
说不哭不哭,魏夫人捂着嘴,想想又“哇”一声哭出来,只把魏忠实给心疼得……开始认真回忆到底有哪些人曾来告诫他,侯府门楣太高,女儿嫁过去也不会幸福,还是趁早退了的好。
他边想边写,边写边想,不一会儿列出一排名单来。
其实他也有事儿瞒着夫人。
有天他上值时,发现案桌上放着一个小木盒子。盒子一打开,里头有个被插满了针的布头娃娃。
那娃娃背后豁然写着“魏采菱”几个字。
魏忠实气愤不已,就准备把这东西上交到大理寺去。因为北翼严禁巫蛊之术多年,这东西本就是禁物。
谁知他人是去了大理寺,可插着针的布头娃娃不见了。他没了证据,也就告不成了。
可这事就像根刺,扎在他心中,令他战战兢兢,生怕女儿会出什么事。
今日算是化险为夷,可明日呢?
魏忠实看着夫人脸上的泪痕,一股无力的感觉涌上心头。可同时,他脑子里忽然闪出与时安夏第一次相见的画面。
那时,他也是一筹莫展。
时安夏却亲自上门来,说了一句:“晚辈来谢采菱姑娘大义。”
就这么一句话,破开了死局。
对啊!为什么不告诉时姑娘呢?
如今两家是姻亲关系,时姑娘是女儿的小姑子。
就说今晚女儿化险为夷也是因着这位冰雪聪明的姑娘未雨绸缪,妥善安排,才能扭转乾坤,掌控全局。
魏忠实决定明日就登侯府的门,把该说的说了,不该说的也说了。女儿嫁得近,果真是好啊。
再说侯府那头惊魂渐消,喜房已经被手脚利落的丫头们收拾干净,东西重新摆放整齐。
红烛冉冉中,顶着红盖头的魏采菱,终于正式被送进了喜房。
花若等丫环立在门口,见身着红色喜服的新郎官来了,忙齐声行礼,“见过姑爷。”
时云起摆了摆手,三步并成两步进了屋,急促地问,“采菱,有没有吓坏你?”
红色盖头下,那声音掩不住的安定和喜悦,丝毫没有寻常姑娘的惊慌失措,“相公放心,我还好。”
倒是时云起站在新娘子面前,红色喜服衬得他脸色惨白。
一想到万一采菱刚才进了喜房,万一喝了那杯有毒的水,他这喜事就要变丧事了,不由后怕得紧。
时云起原以为只要和魏姑娘成了亲,就能杜绝许多人的心思。没想到反而是将魏姑娘推到了最危险的境地。
虽然妹妹要“钓鱼”,他是知道的。但他没想到真能钓着鱼啊。
他脑子里便是掠过一个个斗试时,朝他抛媚眼的女子,主动搭讪的女子,派帖子想与他交好的世家,真就没想起除了凤阳郡主那种发癫的,还有哪些人会在他成亲之夜对新娘子动手?
他排除了凤阳郡主的可能性。别说她没那个心情和实力再来搞破坏杀人,就说他那神通广大的未来妹夫,应该是盯紧了那边的势力。
只要一有风吹草动,早就把她揪出来了。
所以,会是谁呢?
时云起百思寻不到其人,心情无比沮丧。
但不管怎样,成亲日还是在时云起挑开魏采菱的红盖头,又喝了合欢酒中,总算是平平稳稳度过了。
亲事一切从简,仪式简,酒席简,更省了闹洞房的,倒落得清静。
两人自然是不同房,各睡了各的屋。但魏采菱早上起来给公婆敬茶,却是一脸的水润,一脸的甜蜜。
嫁给心爱的人,那种半夜都要笑醒的心情,哪里又藏得住?
待一对新人一大早来到海棠院的漫花厅时,魏采菱眉梢眼角的潋滟,直看得唐楚君都眼直。
她这个做婆婆的心头直呼,乖乖,怪不得起儿早就惦记上了呢,原来长得这般水灵。
有眼光啊!
唐楚君美滋滋地笑看着儿子媳妇,怎么都看不够。正高兴呢,一转脸,对上时成轩那张煞风景的臭脸。
正要发火,就想起自己已经和离了。哦,这都是别人家的人了,她不用发火了,便是又笑起来,端庄和气地问,“起儿,菱儿,昨夜可歇得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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