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贵妃进行殉葬礼的时候,时安夏也在现场。
当她听到“生不同衾死同穴”这话时,还有些纳闷。她想着,许是李贵妃悲伤过度,误用了这话。
一个贵妃,怎么可能与皇帝“生不同衾”。那分明是盖过一床被子的啊!
又或许,那只是打了一个比方。她当时没在意,但现在想来,却是大有深意。
明德帝死时曾特别交待过,他死后无需任何嫔妃陪葬或守灵。
他的后宫嫔妃结局有三种。一是跟着皇子去封地;二是自请与青灯古佛为伴;三是位份不高的嫔妃可以请准出宫生活。
晋王上位成为荣光帝后,便暴露了本性。他扫除异己,暗杀皇兄皇弟,甚至还挑了明德帝后宫的嫔妃侍寝。
要不是李贵妃自请陪葬,了结一生,以她的才情美貌,恐也逃不出荣光帝那厮的魔爪。
但让时安夏真正想起李贵妃的原因还不是她自请殉葬,而是多年后祝凌修被人从地宫里解救出来,与婵玉公主的对质。
这也是为何她能知道祝凌修被藏在地宫的原因。那地宫是宫里有宫,修得极为复杂,西影卫几次出入也没在地宫里找到什么有用线索。
但地宫的情况,时安夏是知道的。是以她在去公主府前交给了岑鸢一张地图。
那张地图就是地宫的全貌图。
前世祝凌修被救出来后,也如这世一般,大骂婵玉公主是“淫妇毒妇”。
婵玉公主便笑着说,“你以为你护着的心上人是个什么好东西?要不是她,我能想得出金蝉脱壳这一招,把你藏了几十年?”
祝凌修是听到这句话,活活被气死的。
时安夏那时候还专门找人来问这件事的来龙去脉,但最终因言辞模糊不可考就算了。
这前后一联系,如果李贵妃是祝凌修的心上人,而祝凌修被皇太后强制配给了婵玉公主。
以婵玉公主的性格,很难不想法子毁了祝凌修所谓的心上人。
那么,祝凌修唯一能求得庇佑的人,就是明德帝。
明德帝没能救下好友,没能救下长姐一家,如今有一个机会可以庇佑好友的心上人不受婵玉公主的毒害,那他自然会不遗余力办成。
所以,那句“生不同衾死同穴”就能很好的解释了。
这位李贵妃要么是本来喜欢明德帝,要么是进宫以后被皇权富贵迷了眼,便是嫌祝凌修活着碍眼。
因为祝凌修一天不死,她就一天都是“故人之妻”,明德帝是不会碰她的。
只有祝凌修死了,她才有机会真正成为明德帝的女人。
也不知这些年,明德帝到底有没有守住?
不,肯定是守住了!否则何来“生不同衾”的怨念。理出这一条,时安夏对明德帝好感倍增。
这个皇帝是真好啊!长得英伟不凡,还重情重义,是真正心有丘壑,目存山河之人!
这样的人,被人爱慕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这一刻,时安夏忽然无比肯定:李贵妃从头到尾只喜欢明德帝一个人。
最起码,明德帝死后,她坚持“死同穴”……这一梳理,啧,就有点让人膈应。
明德帝的棺材板要盖不住了。时安夏此刻无比同情那一世的帝王。
至于祝凌修,也许只是李贵妃接近明德帝的一个踏板。
这个结论,在岑鸢次日收到的消息中得到了证实:李贵妃原名李清慧,竟然是祝凌修的表妹。
今生祝凌修提前从地宫出来了,明德帝还处死了婵玉公主。
那么接下来,想必明德帝就应该让李贵妃“死遁”,以另一个身份重新回到祝凌修的身边才对。
不知为什么,一想到“死遁”这个词,时安夏就心悸,喘不上气,还咳个不停。
歇了好一会儿,她才脸色苍白地缓过来。
北茴可心疼坏了,拿着水杯递到她嘴边,“姑娘,喝点水,润润嗓儿。”
时安夏喝了一口,趴伏在软榻小几上,摆了摆手,“没事,哪儿那么娇气?”
邱红颜早忍不住了,“夏儿姐姐,这可不是娇气不娇气。您昨晚熬了夜心里没数吗?看看您这眼睛,乌青乌青的。您现在可不能再想事儿了,赶紧补个眠。”
时安夏瞧着这有模有样的小管家,不由得笑了笑,“青天白日的,补什么眠?传出去没得让人笑话。”
“谁敢笑话!”邱红颜一边说着一边利落倒了热水浸湿净巾,走到时安夏面前,不容置疑地瞪着她,“躺下!”
时安夏便是顺势乖乖躺下,只觉又热又软的净巾敷在眼睛处,格外舒服。
邱红颜的手指按在她太阳穴上,力道不轻不重,有时候用了点力往里按,有时候又在穴位上用手指打着圈儿。
时安夏舒服得直哼唧,“小红颜,你上哪儿学来的这些手法啊?都让人不想动了。”
邱红颜傲娇地笑了,“哼,不想动就对了。夏儿姐姐您就是太累了,您看看哪家的姑娘像您这样,白天忙,晚上忙,就没个消停的时……”
话没说完,她忽然停住了。
因为她听到夏儿姐姐就这么会功夫,竟然发出了轻轻的鼾声,可见是真的累狠了。
邱红颜将她别扭的睡姿调整好,那轻轻的鼾声就立刻停了,发出绵长均匀的呼吸声,睡得香极了。
北茴挑了挑眉,冲着红颜比了个大拇指。
邱红颜笑着,努了努嘴,示意北茴去拿个小被子过来。
北茴愣是理解了她的示意,拿着轻软的被子过来,盖在姑娘的身上。
院门处,红鹊正拦着时婉珍,“我们姑娘刚歇下,小姑奶奶您改个时间来找她吧。”
“青天白日的,歇什么啊?”时婉珍说着就要往里闯。
红鹊急得差点哭了,“我们姑娘好不容易睡着,小姑奶奶您就不能日行一善放过我们姑娘吗?”
时婉珍道,“咦,你这小丫头怎么说话的?我来找我侄女儿……”
东蓠将快哭的红鹊拉到身后,挡在前边。
冬喜跟在东蓠后边,“小姑奶奶,奴婢劝您想好了再进去。万一硬闯,弄得我们姑娘又不认您可怎么得了?”
时婉珍:“……”嘿!夏时院的小丫环们,一个比一个牙尖嘴利!
她还没开口说话,时成轩来了。
时成轩衰头耷脑,“我来找夏儿。”
“二哥,您来了就好了。”时婉珍眼睛一亮。
“二爷,我们姑娘正歇着。”冬喜利落地解释着,“她累到了。”
时成轩点点头,“好吧,我一会儿再来。”说着就像没看到时婉珍一样,走了。
时婉珍张着嘴巴,半天合不拢。
正在这时,于素君也来了,“夏儿可在屋里?我找她议点事。”
冬喜行了个礼,“回大夫人,我们姑娘累着了,刚歇下,您看这……”
“让她歇,等她醒了我再来。”说完,于素君也如风一般飘走了。
时婉珍那嘴看来是不用合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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