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注:今天的四千字一章撸完。有大量高能高惨片段。心灵幼小的宝宝一定要谨慎,谨慎,谨慎。重要的事情说三遍。】
岁数虽说不大,态度倒是分明。
这些天来,苡灵对苏琴是直戳戳的不搭理,对姑姑是回避,能避则避。
对宋小蝶,心情就略为复杂,总觉得她似敌似友。说她是敌吧,她也帮着手跑来跑去,说她是友吧,总是借故嘲讽自己,眼神里并没有那么友好。
只有阿嬷一个可靠人,把她当盾山,没事就躲在她身后。
“小崽子,过来。”
苏献音坐在花厅里,朝苡灵招手。
咻地一下,又躲到阿嬷身后,目色惊恐。
阿嬷把她往姑姑身前推,“快,姑姑瞧着咱们的可爱劲儿受不了了,快叫她抱一抱,亲一亲呀。”
这还得了,立时就惊出一身毛,调头就跑回东厢了。
瞧见一身粉衣的粉团子吓跑了,苏献音摊了摊手,“伤势没好全,跑的倒挺快。”
婆子皱眉:“娘子啊,明儿真的要带她去观斩刑?要不算了吧,你真当她胆大呢,那叫初生牛犊不怕虎。真见了那场面,指不定吓出个什么好歹来。”
苏献音抿笑:“你说对了,我就是要去掉她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毛病。去,明儿说啥也得给她弄过去。”
十月二十,东市刑场人山人海。
跑了几十里路的人,也得来看看这场非同寻常的热闹。
刑场两侧的商户们一早就开始兜售观刑位置,什么二楼平台,三楼窗边,甚至屋顶,全部售了个精光。
苏献音也预订了一个茶馆二楼的小平台,处在上头,一切看的清楚明了,也不用跟人群在底下挤了。
八卦第五卦,巽卦。
随风巽,君子以申命行事。
巽为风,为花草藤萝之木,前半句主讲一个“顺”字。
风无孔不入,藤萝又擅攀援,
这一卦是教普通人怎么在生活工作中做到无咎。当然了,要分寸得当,不是鼓励做“墙头草”的意思。
下半句,申命行事。
申谕命令,施行政事。
申为农历八月,八月入秋,秋气肃杀。来到了一年一度处决犯人的时候,也就是今时今日大家要观看的场面了。
前一夜,幽禁书楼的嘉禾县君仍旧是一副坚强模样,还鼓励着围绕身侧的婆子丫鬟们不要害怕,也不必为自己伤怀。
其奶娘这些天来,已经哭得人形憔悴。
打落生就抱在怀里喂奶的孩子,一点点看着她长大成人,又怎能不伤怀呢?
简直是骨肉分离,寸断肝肠。
嘉禾县君望着苍白白的月色,“嬷嬷,给我打一桶洗澡水吧,我想梳洗干净,体体面面的走。”
“唉。”
奶娘应声,打来热水,为孩子洗上这辈子的最后一次澡。肌肤一寸一寸的搓,发丝一丝一丝的理。
洗干净了,团抱在怀中,盖着月光,讲着从前的开心事。
天快亮的时候,孩子在怀里眯着了,呼吸轻若游丝,就像稍微一动她,就会破碎了一般。
押赴刑场之前,嘉禾县君把这些天来写的一本小册子交给了奶娘,
“嬷嬷,你替我收着。刑场您就不要再去了,若不然……若不然,您下半辈子就要阴雨连绵了。”
县君颤抖的说,奶娘放声的哭,
“我的孩儿啊,嬷嬷的下半辈子岂止是阴雨连绵,只怕是寿数已损,不久就要追随了你呀。”
“嬷嬷说笑了,您当知道,谁离开谁都能活,我便是懂的晚了……”
话罢,毅然决然的甩开了奶娘的手,跟着官差出发去刑场。
此一时,苏家的马车也游过人群,停在了茶馆楼下。
苡灵是被哄来的,说是今个儿东市有大马戏上演。来了一看,哪里是大马戏,是要杀人啊。
刑场高台之上,刽子手磨刀霍霍。
几个搁放脑袋的木墩面向人群摆放,离了几十步,都依稀能看见那上头残留的血迹。
苡灵噎了一口气在喉中,被苏献音软硬兼施的拖上了二楼。
平台上坐好,茶馆掌柜笑岑岑的托来一盘茶点放在了桌上,“苏娘子您来了,几位吃着喝着,慢慢观看。只是今个儿人多,人手有些不够,银钱您看能不能提前赏下,若有照顾不周的地方,劳您多担待了。”
苏献音笑着付了钱,便叫掌柜的忙去了。
婆子抱着苡灵坐在大腿上,小心叮嘱道,“不怕啊,等下阿嬷捂住你的眼睛,咱们啥都不看。”
苏献音斜眼,把苡灵接到了自己的怀里,双臂箍住了。那意思是,就叫她看,要不白来了。
此一时,苡灵有点懵,被人摆弄也有点顾不上了。
刑场斩首,从前在书里看过,在电视里看过,可是身临其境,现场直播,那就不可同日而语了。
宋小蝶竟然还有心情嗑瓜子,也许她们已经习以为常了?
天,习惯这个东西真的可怕,环境对人的改造也真是巨大,就连自己也在一步步的下沉,难道有朝一日也要被她们同化?
思及此处,更觉发寒。
虽然已被斗篷裹成了一个圆包子,可那寒意是从骨中透出,由内及外。
“来了,来了!嘉禾县君来了!”
楼下一片喧闹,宋小蝶还嫌坐着看不解渴,居然站了起来,望向了囚车的方向。
看见后,还笑着说,“县君就是跟一般犯人不一样,哪里是囚车,分明是一辆豪华马车。”
苡灵看着一个十七八岁的姑娘下了车,依旧有小厮递来脚凳。
前有官差带路,中有婆子搀扶,后有丫鬟跟随。
丫鬟的肘上挎着包袱,鼓鼓囊囊,像是大量的棉布,等待着一会儿收拾砍下的头颅。
后头另外一辆马车里,依稀摆放着一口棺材。
可笑!
这是苡灵的第一反应,人真可笑,都特么要被剁了,还展示宗室身份呢。
苡灵不是不痛楚。都是人,不是感觉不到物伤其类。
可现在只能用某种嘲讽,来掩盖这种难以尽述的痛楚。
一队人进入刑场,两厢的观众自动让出一条路来。嘉禾县君她步履周正,面无表情,就像奔赴一场严肃的盛宴。
后有监斩官带领着一大群官员,摆驾而入,威风赫赫。
嘉禾县君登上刑场之后,先行被安置在了刑场后方的帷幕之中,有丫鬟为她整理着最后的仪容穿戴。
苏献音盯着苡灵表情,语气深沉的说道:“这嘉禾县君本是一位闺阁骄女,一朝与男子偶遇,后面连连私会,再到为情杀人,毒害真定公主,才至今日之下场,这就是你的前车之鉴。”
苡灵不说话,连眼睛都没有回转一下。
但心里依旧是嘲讽,姑姑是真懂杀鸡儆猴啊。
苏献音为了杀鸡给猴看,而圣人则是要通过此事,宣示她至高无上,不容侵犯的皇权。
刑场周围的一辆马车里,圣人带着随身宦官,随身女官,也悄然到场了。
圣人掀起窗帘一角,看向了围观群众,也要看一看今日来观刑的内外官员都有何人。
一眼瞥见了高处的苏献音:“哟,这不是苏凤仪吗?”
王公公看了一眼:“是她。”
圣人:“听说她近来与颜相打的火热。今日又来观刑,莫不是恨透了贤王一脉,想要渴血寝皮不成。”
王公公笑道:“圣人,您多思了。她一个中等女官,能想着为她苏家翻案已经是顶天了。您看看她怀中的孩子,恐怕是为了警示孩子才来的。”
圣人:“就是那个设计引得荣康发病的灵儿?”
王公公点头:“是她。”
圣人凝起眸子,通过她的容貌和神情,观察起她的性子来。
其实有关灵儿的传言,苏献音不是没听过。但出于护犊子和以往对苡灵的了解,她不太相信这是孩子能做出来的事。
但虽说不信,也不是全然不信,
这也是导致她对孩子痛下狠手的原因之一,只是这些天来,她把传言压在心里,未发一词。
午时将至,天色却突然阴转下来。
司天监对处刑之期是看过日子的,一定是要在秋日里的朗朗晴天才好施刑。一为阴气潜伏,二为律法严明。
眼看着天阴了,监斩官着人来请示圣人,是否要再择一个晴日,延后执行。
圣人当机立断,立斩。
这厢领了命,通报给了监斩官,监斩官数着时间。午时将至,便传令下去,刑场两侧的鼓声随即响起。
那个罪魁祸首崔云泫也被押了上来。
圣人这次撕破了右相的脸面,人人皆说,那老货罢官在即了。
嘉禾县君听到鼓声,从帷幕之中站起身来,一步一步的走到了木墩之前。
满脸是泪的婆子为她解下斗篷,把头发束好,
再把她衣领掖了下去,露出待斩的脖子。
嘉禾县君对她们点点头,施以最后的微笑。
再裹着寒风立于台上,摇摇曳曳,犹如玉山将颓。
一双眸子呆呆的看着地上的木墩,预想着下一刻该怎样伏在上头才是最佳的位置。
有吏员抱来大把的蒲草,铺在了木墩周围,好吸收斩首完毕流下的鲜血。
丫鬟们把包袱里的棉布拿了出来,再铺在那蒲草之上。
能接住所有的鲜血,也算是尽量图一个尸首完全了。
刽子手走了过来,手里端着一个长方形的大刀,刀刃恍恍,直刺人眼。
再有从内监调来的刑狱嬷嬷上前,
引导着嘉禾县君跪在了地上,然后推着她的上半身,伏在了木墩之上。下巴找到了木墩的缺口,一颗脑袋这就算是稳住了。
刑狱嬷嬷触着嘉禾县君脖子上的骨节,
很快找到了最适宜下刀的位置,说与刽子手,刽子手跟着点了点头。
谁若是对这个位置好奇,可以摸摸自己的脖子。
从下往上按着骨节,直到一个地方好像突然断开,掉下去了,这就是最薄弱的一段,适合下刀处斩。
那崔云泫跪在一旁叫着喊着,“是我对不住你啊,是我对不住你啊!这辈子欠你的,下辈子我还啊!”
嘉禾县君听着,心中暗嗤,若再有下辈子,那便再也不要遇见了。
最后看了一眼天边的云,有飞鸟划过,不久之后,自己也能像鸟儿一般自由了。
带着对生命的最后一丝留恋,她紧紧的闭上了双眼,引颈就戮。
还是有一滴眼泪滑下,冷冷的,噼啪一声落在了木墩上,重重的。
时辰来到,监斩官掷出了刑签!
在第三通鼓声响起的时候,苡灵睁大了双眼,暂停了呼吸。
但见刽子手横拿着大刀,根本就不是从前以为的“砍”,而是往前一推一抹,人头就掉了!
也没有咕噜噜的滚来滚去,掉了就是掉了,死气满满的掉下了。
鲜血没有立时往外喷溅,而是在刑狱嬷嬷松开了擒住她的手,尸身往一侧倒去的时候,才呼的一下喷溅而出。
断颈之处就像个喷血的水龙头,呲呲的往外喷射……
棉布之上一片血红,越溅越大,活活的一个屠宰现场。
婆子们哀嚎到捶胸顿足,有两个已经晕倒当场。剩下的几个软在地上,拖着两条腿爬到了木墩周围,颤抖着双手把斩下的头颅包了,放进了一个匣子之中。
放好之后,再爬向没了头颅的尸身,
用锦缎包了刀口之处,再覆盖上雪白的麻布,用被子裹了,联手给收了尸,颤颤巍巍的抬到台下,安置进了准备好的马车当中。
刑场之上,有丫鬟做着收尾工作。
把早前铺好的棉布尽数卷了收好,就连沾血的蒲草也没有放过,全部抱着送进了马车。
收拾完毕,这一波人哭天抢地的走了,轮到崔云泫了。
圣人特旨,今日就要一个一个的斩,将处刑效果最大化。
崔云泫是又哭又叫,全然没有嘉禾县君的从容,几人摁住了,才把脑袋跟身体分了家。
两轮高潮惹得底下看客一片鼎沸,
那心中的极致悲悯与极致惊骇,变相的释放了出来,歪曲成了一种形同疯癫的模样。
第一次落刀,啊的一声尖叫,出于本能各个背了背脸,睁眼看着的到底是少数。
第二次落刀,还是啊的一声,背过脸去的人就少了几个。
也许斩的是个不那么楚楚可怜的男子,也许斩的是个始作俑者,所以他显得罪有应得,显得不堪悲悯。
可是这样的血腥场面,谁人不惊心胆寒,惊魂不安呢。
从嘉禾县君断颈处喷射的第一股血,也喷进了苡灵的喉咙里。
她觉得喉间一噎,好似被一块血栓卡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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