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间有许多债。欠债还钱,是最容易的。
回到回春堂,我依着约定,亲手装了三瓶精心酿制的药酒,请玉壶春的小厮带回。薄若蝉翼的白瓷,印花细腻,自瓶口散发出阵阵酒香,引得那小厮两眼放光赞叹不已,小心翼翼地捧了回去。
因这独一份的商机,徐福甘愿让步,允我秋收时再取酒水。
其实,我并不担心酒庄会供不上这一单酒水。
徐福也明白,三皇子比不过太子。
因喝了些酒,我与孩子们玩了一会儿,便独自回到房中歇息。
再睁眼,天色昏沉,竟又是要落雨的样子。
院中,何嬷嬷着急忙慌地将衣物收拢,见着我,一脸讶异:“姑娘可算睡醒了。”
我讪讪一笑,近几天过得确实浑浑噩噩,连坐堂问诊也没顾上。
“唉,能睡着就好,好过为那一家子操心。”何嬷嬷与我擦肩而过,语气莫名,“可别再去趟那浑水了。”
我虽时常厌烦何嬷嬷爱打听,可这样的人,也有她的好处。预感她话中有话,随口问道:“嬷嬷可是听说了什么?”
何嬷嬷瞥我一眼,故作犹豫,“姑娘听了可别着急上火。”
我点头,本不在意的,忽而生出些担忧。
何嬷嬷望了望四周,确认无人后,压低声音,神色凝重,“听说那个蓝凤秋被放出来了,还被皇帝召进了宫中。听说她自称是天命之女,要以神迹自证呢。”
我怔愣原地,全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
何嬷嬷端倪我的神色,又继续说道:“从未听说过什么天命之女,但又说得玄乎其玄,连皇帝也信了三分。”
盛家还在狱中,蓝凤秋竟已经被放了出来。
我想到皇帝会看重她的身份,却没想到这么快。不禁心中震动,久久难以平复。
“姑娘,老婆子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何嬷嬷见我愣住,焦急地说道,“您要不,像盛姑娘那样,趁着现在,赶紧跑吧?”
我惊讶地望向她,随即明白她所想。
“那蓝凤秋若真是天命之女,日后权势滔天,怎会放过您?以后还能有您的好果子吃?”何嬷嬷满脸关切,“虽说您不惹她,但拦不住她记恨您呀?大将军对您的心意,人尽皆知。她这么千里迢迢地来嫁给大将军,委屈做妾室不说,生下孩子,还被你们这样蒙骗,这头一个就得恨你。大将军落了狱,自身难保,指不定能不能放出来呢,如何能护您周全?您什么也别管了,赶紧带着孩子快跑吧?”
话音落下,我哭笑不得,既没想到何嬷嬷会为我着想,也没想到她会想出这样的主意,不由无奈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她若真要害我,我能跑到哪里去?”
何嬷嬷愣了愣,随即长叹一声,满是无奈与遗憾:“难咯,姑娘这以后的日子,难过咯。咱们这回春堂,不知还能撑几天。”言罢,她抱着衣物自顾自地进了房去,背影竟也显得几分孤独与苍凉。
我抬眸望着乌云蔽日的天色,心里沉甸甸的。
吕伯渊说盛青山或许是自愿跳进火坑,另有图谋。可如今看来,这图谋似乎已将他推向了万劫不复的深渊。功名、家族、乃至生命,都在这场阴谋中变得如此渺小与脆弱。这一切会不会已经超出了他的计划。
吕伯渊或许能将他从军赏一案中抽离,可若蓝凤秋身份坐实,盛青山通敌之罪便是板上钉钉。即便想要再救他,也救不了他。这明明是一盘死局。
不一会儿,果然下起雨来,细密如织。
一只飞蛾扑进网中,拼命挣扎。
“姑娘,姑娘!”小厮自院外便开始叫嚷,一直嚷到我面前,“宫里来人了……请您进宫去呢……”
又要进宫?我下意识后退半步,难道吕伯渊今日没有哄好萱乐,“可说是谁?去做什么?”
“说是宫中的贵人,请您去医治。”小厮抬头瞄我一眼,难掩心虚,“姑娘赶紧收拾准备吧……”
我瞧着他,一字一顿,“知道还不说?”
小厮瞄我脸色,磕磕巴巴,“听说好像是…去见蓝凤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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