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首的男人身材高大,面容粗犷,脸上带着一道狰狞的刀疤。他盯着我的脸,上下打量良久,随即露出猥琐的表情,“哪来这么个多管闲事的小妞儿?她口口声声说夫人,你是谁家的夫人啊?”说话间他挽起衣袖,露出粗壮的手臂。
回春堂的马车自然比不得各家府里的那般奢侈豪华。我只是出来与盛青山见上一面,回去还要坐堂问诊,衣着只算干净整洁,棉布衣料款式朴素。见他自然也不至于隆重打扮,除了耳上的珍珠坠子,头上连一只发簪也无。那些俗物华而不实,整日戴着会压脖子,我早已看淡了。扮相上确实不像。
“夫人?!”绫华眨了眨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终于将我认了出来,一头扎进我怀里,嚎啕大哭,“夫人,他们打我爹,他们冤枉好人,要抢您给我的玉佩,他们不信我……”
绫华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显然是委屈极了,瘦小的身体不停地颤抖,柔细的手臂紧紧箍着我的腰身,险些让我喘不上气来。
我轻抚她的脑袋,柔声安慰:“绫华莫怕,去将你爹扶起来。”
绫华吸了吸鼻子,抽抽噎噎地放开手,乖巧地看了我一眼,扭身去扶她爹。
“这位爷,夫人既然来了,夫人即可为我们证明,这块玉佩不是我们偷的。”绫华的父亲吃力地从地上爬起来,原本就瘸了腿,受了伤更是站立不稳。可见到那几人如狼似虎的眼神,还是挣扎着拦在我与他们之间,“爷,请把东西还给我们吧。”
“哈哈哈哈哈哈,就这?”为首的男人笑得前仰后合,好像听说了什么天大的笑话,“跟爷这演戏呢?谁家夫人坐那样的马车?谁家夫人像她这样寒酸?便是夫人们身边的丫鬟,也比这气派多了?你们要演戏,也要演得真一些。”话音未落,他忽然向我伸出手来,径直摸向我的脸,“我看这姿色不错,不如跟了爷,去我家做夫人啊?哈哈哈哈哈!”
那几个壮汉围着我们哄笑起来,各个目露下流之色。
“这位爷!莫要再胡搅蛮缠了,这的确是我们庄子上的夫人,这玉佩也的确是夫人赏给小女的!事情我们已经讲明白了,人也在这,请将东西还来,我们马上就走。”男人怎会看不出这些人的心思,又往中间挪了几分,正挡住那只脏手。
“敢碍我马三爷的好事儿?!”马三爷眼中蓦然露出阴戾,恶狠狠地瞪向他:“你这老不死的,是活腻了?这条街上谁不认得我?一而再地坏我好事,今日想饶你也饶不得了!”话音落下,他身边的几人反应过来,一下就将绫华她爹推倒在地。
“妈的!给你活路你不走!”他们骂骂咧咧,劈头盖脸上手就打。
绫华她爹倒在地上还未反应过来,就挨了好几下重拳,顿时鲜血淋漓。
“啊!!!你们别打我爹!”绫华尖叫着扑上去,却被一脚踢翻。
“小丫头片子!一会儿把你卖去换酒钱!”几个大汉拳脚不停,凶神恶煞。
“住手!”我急红了眼,拼命去扯,“我已表明身份,你们还要行凶,天理难容!当真没有王法了!”我环顾四周,闹了这么久,堵了这么久,居然没有一个巡街当差的过来。看热闹的越来越多,却也没有一个敢拦,自心底生出一股寒意。连忙看向一旁的车夫,“快去报官!!”
那车夫脸上划过一丝犹豫,视线在我与恶徒之间来回游移。
“报官?”马三爷蓦地向我凑上脸来,眼神贪婪,“要来早就来了!你这小妞儿倒是有些脾气,爷们就喜欢你这样的……”他一把抓住我的胳膊就往怀里扯。
“登徒子!”我又气又急,下意识地从腕间滑出匕首,狠狠划向他的臂膀。
“啊!”马三爷猝不及防,捂着吃痛流血的胳膊,将我一把推开,“贱人!我看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
我踉跄后退,勉强维持住身形,狠狠地瞪向车夫,“还愣着做什么!不去报官!”
那车夫一咬牙,仿佛背了千斤重担,才堪堪转身。
“你这贱人!不给你点颜色,不知道我马三爷的厉害!”那男人听说车夫要去报官,眼见着也急起来,“报什么官!我就是官!”随即拿出证明身份的腰牌,厉声喝道,“这条街都归我管!蛇鼠一窝,都是同伙!把他们给我抓起来!”
我心沉到谷底,瞥向他手中的腰牌,竟真是官家所制。什么时候,城中乱成了这样。这与土匪有什么区别。
就在我震惊错愕之际,马三爷看准时机再次向我扑来,皮笑肉不笑道:“现在知道了害怕了?今儿个若不把爷们伺候尽兴,这辈子都别想回去!”
“找死!”电石火光之间,一道身影闪至我身前。
马三爷还未看清是谁,就被一脚踹在心窝,连连退步,跌倒在地,“哎哟!哎哟哟!妈的,今儿个找死的怎么这么多!不长眼的东西!都给我抓了!都抓了!”
铮——
四周应声响起拔刀的嗡鸣。
围观的人群惊慌后退,让出路中一大片空地。
“杀。”头顶传来的声音如此熟悉,又冰冷到陌生。
我缓缓抬起头,怔愣地看着眼前人,“你……”
他将我整个扣在怀里,甚至稍稍转身,完全隔绝了路中的情形。
一切发生的太快。我只听见几声闷哼,看到周围惊恐捂眼的神情。
再看时,眼前已经没有马三爷和他同伙的身影。
只留下血泊中惊愕到发不出声音的绫华,和她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父亲。
天空阴沉,大朵乌云在头顶缓缓聚集。
空气中弥漫着血腥的气味。
“阿瑶?”何正武嗓音轻柔,透着小心翼翼地安抚,“没事了。都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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