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正武目光深邃地看着我,在他的眼里有疼惜、有疑惑、有探究太多太多。他高大挺拔的身影在雨幕中显得格外坚毅。而后,他默默转身,向着营帐的方向缓缓走去。
我紧随其后,亦步亦趋地跟着他,脚下的疼痛越发明显,禁不住一瘸一拐。眼前这般情景,谁不比我更累更痛。我紧紧咬住下唇,生怕露出软弱惹人轻视。
何正武似乎有所察觉,步伐越来越慢。
不时有人从我们身旁路过,我小心藏着赤裸的双脚,举步维艰。满眼都是泥泞水洼,早已辨别不清道路。不知踩了多少次尖锐的石子,皆如刀割般疼入心扉。我不住地倒吸凉气,疲惫和疼痛不停地刺激着我脆弱的意志。
何正武双手握拳,始终没有回头。挺拔的背影透露着内心的挣扎和不忍。
“将军……”营帐已然在望,我终于鼓起勇气唤他,“我提到的事……”
何正武这才缓缓回头,视线刚一触及我就立即别开,“我会去与他们商议。”他顿了顿,接着说道,“兹事体大,仅凭你一人名义,恐怕难以取信。你可将计划详告于我,为你联名作保。亦或者,我去寻青山回来,他若同意,也能成事。”看来他还不知我断亲之事,不知我即将声名狼藉。然此时不是解释的时候。
“不必。”我实在不想与盛青山照面。偏就在此时因分神又踩到一颗石子,两腿一软重重摔跪在地。不等何正武回身搀扶,我急忙爬起,若无其事地说道,“事关重大,以我之名的确不妥,还请将军委令回春堂协助救援。”
“回春堂?”何正武转过身来,眉宇间透露出一丝惊讶,“他是你请来的?”
我提起沾满泥巴的裙摆,轻描淡写道:“我只是传递了郊外山洪的讯息,罗圣手医者仁心,自愿前来。”
何正武闻言神色犹豫,“可这毕竟是……”要担责的。好便罢了,若有意外,岂不是自寻晦气。
我知道他在顾虑什么,连忙解释道:“将军有所不知,罗圣手如今是我的同门师兄。以回春堂之名号召,最是妥当。他人在营地,倘若将军心存疑虑,我可引你去亲自问明。”
“闪开!让路!”不知不觉我们已经回到营地,来往穿梭的士兵和军医行色匆匆。有人从身后急急推搡而过。我本就忍着疼痛,猝不及防,顿时站立不稳。
“当心。”何正武眼疾手快地揽住我的腰,这才瞥见地面上的斑斑血迹。
连我自己也不知何时划了那么大的伤口。
他双眉紧蹙,眼神顿时凝重几分,“是我疏忽。”话音未落,将我打横抱起。
我惊慌失措,连声抗议:“快放我下去,我自己能走。”
何正武充耳不闻,而后喃喃自语,“为何每次遇着你,都是这般模样。”他的语气里满是懊恼,不知是在气我还是气他自己。
好在有薄纱遮面,我暗暗祈祷不会有人在意。
再次进入营帐。罗圣手果然已经醒了。
见我如此狼狈,也是吓了一跳,“怎么弄成这样?伤了哪里?”
我挣扎着下地,何正武坚持将我放在一张空置的书案上,才冷冷地对着罗圣手道:“脚。”
我未着鞋袜,赤裸双足,已是大忌。被两个男人这样注视,更是心惊肉跳。下意识地想要缩进裙摆遮掩。
“别动。”罗圣手一手捉住我的脚腕,斜眼瞥向身边的何正武,“去外面提桶水来。”
“师兄……”周身的衣衫湿漉漉地黏在身上,此时却仿佛要着火了一般,我不敢乱动又实在难堪,低声恳求道,“师兄还是让我自己来吧,只是皮外伤。”
“你身为医者,难道也要讳疾忌医?”他抬眼瞪我,面露不悦,“莫再乱动了,待我为你处理了伤口,赶紧回去。”
何正武很快提了水来。为了便于清创,罗圣手随手挽起我的裤脚,露出一小截莹白的小腿。意识到失礼,何正武连忙撇过头去。
罗圣手动作轻柔,为我清洗得格外仔细。
“再换水来。”何正武慌忙转身又去。
我两颊滚烫,尚无法接受有盛青山以外的男子触碰自己的肌肤。
“我先为你简单包扎,回去让堂中重新上药。”罗圣手一边缠裹绷带,一边轻声叮嘱,“以后莫要逞强,你此时体质虚弱,难免留下后患。”
趁他忙于包扎的当口,我向他说明要借回春堂的名义求取委令。何正武立在一旁静静听着。
只见他埋头干活,眼皮都不曾抬起一下,“都听你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