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雨销选择相信林烬桁,毕竟他也牵涉其中,一个上位者,口碑和民心是最重要的。
记者被拦住,没一会儿就被医院安保人员请了出去,秦雨销顺利下班。
林烬桁不知道怎么知道了这件事,要给秦雨销安排两个保镖。
“你是真不怕我也被认为是特权阶级呀。”秦雨销穿着桑拿服,在家里的汗蒸房给脚泡药浴,一手拿着手机跟林烬桁视频,一手拿着冰激凌小口小口地啃着。
林烬桁本来还担心会不会对她心态造成影响,现在看来完全是想多了,关心道,“蒸桑拿吃雪糕,不会对身体不好吗?”
“不会呀。”秦雨销抿开嘴里的冰淇淋,“我在过夏天呢。”
林烬桁,“……”
“冬天还没到呢。”
“对啊,我讨厌冬天嘛。”秦雨销道,“不过今年冬天要在南方过了,我还不知道深圳的冬天是什么样子的,我听说树叶都不落的。”
“有的落有的不落。”见多识广的林大少爷给丛林土狗科普,“冬天也有冷的时候,你注意保暖。”
秦雨销浑不在意,“冷还能有东北冷呀?”
“算了。”林烬桁知道她不会好好照顾自己的德行,“我让桐姨看着你吧。”
“嘁。”
大概是因为从小家人就不怎么管她的原因,秦雨销其实很喜欢这种被在意的人管着的感觉,但她非得嘴硬说林烬桁管得宽,“掏粪车从你家门前过你都要去尝尝咸淡。”
林烬桁淡定道,“因为车上是你。”
秦雨销:“???”
闲扯了一会儿,林烬桁办公桌的上电话响起,他接完道有事先挂了。
秦雨销看了眼时间,已经八点多了,他还在办公室。
“去叭。”她有些心疼,又没有办法,“这样隔着屏幕看你,有种低保单身汉看见全村最漂亮的小寡妇进了村长那屋的无力感。”
林烬桁,“……”
……
秦雨销一觉睡醒,和自己有关的词条还挂在热搜上,跟着还有顾氏总裁涉嫌多人杀人案实锤,已被行政拘留,等待庭审。
秦雨销想了下,这位女总裁好像就是顾渝的母亲。
看着热度持续攀升的词条,她心里突然冒出来一个词——狗咬狗。
顾氏拿她开刀,往林烬桁软肋上戳,林烬桁把人家司令给拉下了马。
秦雨销又有点担心起来,林烬桁他经得起查吗?
她保研这件事,对方说不定只是想借此揭开林烬桁和干部私下有所联系的事。
她想到林烬桁带她在游艇上见的那位领导。
那位还只是在广东地方他就请得到,那么在京州呢?
他年少有为,看似白手起家,创立两家至今已算站在行业顶端的公司,抢占市场的过程中,他手上真的干干净净么?
秦雨销一边刷牙一边思考,发现自己真没有什么伟大的人格,她认识他的时候,他就是个清澈干净的大学生,先入为主的观念让她觉得他不会是利益为先的资本家。
可若他真的是,她也会站在他这一边。
她至少可以确定,他不是那种既要驴跑,又不想给驴吃草的老板。
……
上午查完房出来,秦雨销远远便看见办公室门口站着一道挺拔身影。
林烬桁?
她有点惊喜,和主任示意后将病历本交给旁边的医生,快走一步过去,“你怎么来啦?”
“有事和你说。”林烬桁牵住她的手,“哪里比较方便?”
什么事需要专门跑过来和她说?
秦雨销有点疑惑,脱下白大褂放进办公桌,带着他到了楼下的小花园,“什么事啊?”
林烬桁抱住她良久才放开,犹豫了下问道,“读研一定要是A大么?”
“嗯?”感受到他身上压抑着的情绪,秦雨销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怎么了嘛?”
林烬桁迟疑着道,“A大医学院的院长是我的一位……堂姐夫。”
“堂姐夫?”秦雨销回想着那位都快要退休了的老院长,“真的是姐夫么?你说姑父我觉得更有信服力一点。”
“这不是重点,这件事不能公开。”林烬桁有些不知道该怎么说,“……不然你就真的是走后门保的研。”
他爷爷林衍之是太爷爷的老来子,和长子差了整整五十岁,导致他这一支辈分高得离谱。
当年林家的产业林衍之一点没分到,还被家族外放参军,后来一路摸爬滚打积下战功,娶了苏州范氏长女,得岳家扶持回到林家,在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家族内站稳脚跟。
林家子弟旁支众多,京州各大高校内部,很多都是林氏亲戚。
林烬桁原本没把这层关系当回事,以秦雨销的能力,不需要任何关系。
但现在对家捏住这层关系,若要公开,网上的那些传言就算是假的他们也百口莫辩。
秦雨销微微蹙眉,“是想要我做什么?”
“你那个导师,赵副院长。”林烬桁道,“他并不是一尘不染,利用职权给人开后门在他那里不是个例,并且在婚姻上也有污点,出轨女学生,还养有私生子。”
秦雨销瞪大了眼睛,“真的假的?”
她不敢相信,副院长看起来慈眉善目,在心外领域的科研成果。不知道救了多少人的性命……
“嗯,这种事关乎学院的颜面,不能公开。”林烬桁看着她,眸中带着愧疚,“校方希望你能自愿放弃保研录取。”
“?”
“让我放弃?”秦雨销满眼不理解,“为什么要让我自愿放弃?你同意了?”
“没有,我在问你的意见。”林烬桁道,“校方说可以给你写推荐信,到复旦学神经外科,这是他们能给出的最好的条件。”
“不去。”秦雨销几乎没有犹豫,“我只想学心外。”
林烬桁沉默着没说话。
“你是什么意思?”秦雨销盯着他,头一次在他身边感到心凉,“你的意向也是想让我放弃?”
林烬桁没有否认,目光落在一旁葱郁的灌木上,冷静地和她分析利弊,“这是目前最合适的解决方案,而且出了这样的事情,不论是A大还是赵副院长,都不再适合你读研。”
秦雨销垂下眼,委屈得鼻子有点发酸,“我为了能保研做了多少努力你不知道么?”
她有一科绩点是零,所以大三和大四没有丝毫松懈,每科绩点都接近满分,还考完了雅思和托福,实习期每天在医院那么辛苦,晚上也要坚持学习两个小时。
现在那些人就这么轻松否定了她的努力,连他也不帮她了是么?
“我帮你联系国外的学校。”林烬桁又内疚又心疼,“这次是我不好。”
如果可以,他绝对不会牺牲她。
这次的事情涉及太多,他需要先把她摘出来。
“不用,考研报名还没结束,我自己考吧。”秦雨销抬起头,“这样的事情还会有第二次么?”
她实在是聪明,大概猜得到他的为难和压力,他所处位置的身不由己,还有他的顾忌。
“不会。”林烬桁语气称得上平静,承诺的也并不隆重,“不会再有第二次。”
秦雨销吸了吸鼻子,“那我信你。”
……
林烬桁专程从京州过来和她说这件事,说完就坐私人飞机回去了。
没多久,林氏公关部门的一个姐姐联系了她,经过内容商定,秦雨销手写了一份声明稿,在其中声明自己的保研录取不存在任何不合规的情况,但这次事件让她见到了人性的黑暗,自愿放弃录取。
这份声明稿被放在A大官方的澄清说明中,在网络上又引起了热烈声讨,大致分成两拨。
一拨认为自己辛辛苦苦考的,不心虚为什么要放弃。
一拨则认为秦雨销一身文人傲骨,还有人从她凌厉的字迹中看出她不屑于世俗同流合污的清高。
因为A大方面已经给出了定论,这事在网上吵着吵着,热度就被一桩为爱跳桥自杀的案件转移。
互联网是没有记忆的,没几天,网上相关内容就被清理的一干二净。
秦雨销进入专心备战考研的状态,林烬桁还是忙,在美国和京州之间两头跑。
和顾氏明争暗斗的同时,林氏集团内部的争斗也一直没停,他几乎分身不暇。
秦雨销有时候想起来,竟然和他有半个月没有联系了,电话打过去他也一直有事。
一晃眼就进入了十二月中旬,距离研究生考试还有一周时间。
这天秦雨销正在跟着主任做病例分析,突然接到京州医院的电话,重庆刚发生了一起车祸,一个外卖小哥抢救无效身亡,他曾签署过遗体捐献,供体心脏符合乔溪的心脏配型。
问秦雨销是否有意移植,手术费有些高昂。
秦雨销没有丝毫犹豫就应了下来,请了三天假赶回京州,马不停蹄地联系院方和主刀医生办理各项手续,最快地给乔溪安排上了移植手术。
秦雨销注视着手术室门关闭,紧绷的心弦在这一刻稍稍松了一点。
她安慰着担忧不已的秦盼姿,医院是全国最好的医院,主刀医生是心外领域首屈一指的专家,有过诸多成功移植心脏的案例,现在安心等结果就好了。
秦盼姿的忧心丝毫没有缓解,秦雨销想让她坐一会儿,但她明显坐立难安,攥着秦雨销的手问各种可能。
秦雨销耐心地告诉她不会有事的,却被她的焦灼带的也有些忧心起来。
心脏移植毕竟还是有风险的,手术时长平均在六个小时左右,等待结果的每一分钟都那么漫长煎熬。
秦盼姿一遍又一遍的看时间,熬过了四个小时,手术室的门突然开了,一个小护士急急忙忙地跑出来。
秦盼姿一下子站了起来,慌忙问,“大夫大夫,我女儿怎么样了?”
秦雨销扶住她,听见护士说病人大出血,手术的备用血已经快用光了,而且病人是RH阴性血,各大血站的RH阴性血都是紧缺资源,优先用血需要家属献过血。
秦雨销瞬间揪心起来,“我们都没献过血。”
大学里面有献血车,她有想过去献血,但想到自己这B型血满大街都是,气血对女孩子又非常重要,就没有去献。
每一个决定都带着蝴蝶效应,在未来的某一天掀起一场风暴。
刚巧又都汇集在这一天,跟她开了一个又一个玩笑。
护士说可以试着找找同一个血型的人来献血,医院这边也会帮忙联系。
秦雨销抿住唇,她没有认识的RH阴性血的人,这个血型太过于稀少,又被称为熊猫血,一时半会儿根本找不到。
她打开手机想要问问林烬桁能不能帮忙,秦盼姿却上前握住护士的手,因为过于激动而显得有些语无伦次,“我、我是这个血型!”
护士立即反应过来,“你是RH阴性血?”
“嗯嗯。”秦盼姿连连点头。
秦雨销愣了下,拉住她,“妈你是B型血啊,什么时候变成RH阴性血了,你搞错了。”
秦盼姿红着眼圈摇了摇头,哽咽着说,“不是的,之前的检测报告,都是你爸让人改了……”
秦雨销听见脑海里“轰”的一声,有那么一瞬变得空白一片。
世界好像被包裹上了一层薄膜,一阵天旋地转的混乱,又像老旧的音像带卡了壳一般,又模糊又混乱。
护士已经要带秦盼姿去验血,秦雨销从混乱的世界里抽出一丝理智,镇定道,“直系亲属不能输血,会引发严重的免疫反应。”
护士有点懵,“不是说养女关系么?”
秦盼姿脸色一瞬间煞白。
秦雨销强迫自己从情绪里抽离,和护士礼貌道,“不好意思我们搞错了,我妈和病人是直系亲属,我来问问能不能找到人来输血吧。”
她机械地拨通林烬桁的电话号码,数着一声又一声的“嘟”“嘟”,直到电子女声和她说对不起。
没打通。
她又打了一个,还是没能打通。
这一刻她感觉自己又回到了茫茫大海上,身前身后空荡荡的一片,她孤立无援。
最后电话打给了商乾,这人的调子懒懒散散,听完秦雨销的陈述“噢”了一声,要了医院地址。
不出二十分钟,这人坐着轮椅被三个保镖推了过来。
秦雨销平静而漠然,“让你找RH阴性血,不是找你。”
商乾撸了下袖子,十分有理,“我就是啊。”
秦雨销突然想打死他,“你一个白化病,你能给谁输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