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烬桁搭在方向盘上的手无意识地收紧,她轻飘飘却又格外沉重的一句话,让他的心尖上莫名窜起一阵电流,将他的整个心绪搅散打乱。
喜欢吗?
喜欢是什么?
他发现他自己也无法为他近来的一系列行为找一个合理的解释,不过是想做就做了。
想在视线所及之处能看见她,想让她开心一点。
他不确定这是不是喜欢,他总觉得不应该是这样,有哪里不对。
但他没有经验,一时间察觉不出来是哪里不对。
车刚好停在一处路灯下,一时间谁也没说话,显得世界格外静寂。
林烬桁嗓音低缓地开口,“我还……不确定。”
“你不需要确定,好奇、新鲜感、好感还是喜欢,你根本分不清对吧。”秦雨销轻且坚定地道,“你其实不了解我,同样我也不了解你,我不觉得两个不了解对方思想和内在、过去和未来的人会喜欢上彼此。”
她极轻的嗤了一声,“这个年纪只要年轻美好的肉体加一点点灵魂的独特之处就有足够的吸引力,可以轻松建立起亲密关系,这和快餐没什么区别,新鲜感就像转瞬即逝的烟火,建立在新鲜感上的恋爱最多维持三个月。”
“我们之间意料之外的事情太多了,那些越过界限的亲密接触仅限于异性吸引,而非对彼此的人格欣赏。”秦雨销顿了一下,“真实的我其实是个很糟糕的人,我只忠于自己的感受,不会迷恋个人,我不想你陷得太深。”
林烬桁沉默着没接话,眉头微皱,莫名有点烦躁,却找不到烦躁的点。
他知道秦雨销说的是对的,这就是不对的地方,他所见的只是她展露出来的一面,她心里的万水千山、隐晦与皎洁他不了解,没见过。
这就远远谈不上喜欢。
那既然是对的,他为什么会想反驳?
“那你想怎么样?”
“我们最近还是不要联系了吧。”秦雨销理智又清醒,“我只做必选项,你好好想想,是只可以是我,还是换一个年轻的生动的女孩也可以。”
林烬桁垂下眼,静默了两秒才道,“好。”
秦雨销干脆利落地推门下车,伸手拦了一辆刚好驶过来的出租车,上车后报了学校地址。
目睹了她下车又上车全过程的司机大叔从后视镜里看过来,见她眉眼有点颓地垂着,“咋啦妹子,失恋啦?”
“没有。”秦雨销望着窗外,不想说话。
她不敢交出真心,也不敢接收一颗真心,这会让她有负罪感,一旦有人表达喜欢她的行为,她就只想逃避。
她先挑起的暧昧,也是她先退缩。
说白了,就是犯贱。
也叫及时止损。
她看得清楚自己的心,林烬桁对她来说除了新鲜感外,还有一份能让她放松下来的自在。
而这是致命的。
……
到了学校,秦雨销瘸着腿去食堂买了晚饭回到宿舍,收到江逾白发过来的几张聊天记录的截图和一段音频文件。
所有证据通通指向一个人,葛姝仪。
那张她上了豪车的照片是葛姝仪拍的?
原因不难想,估计是因为季祈遇的事……
秦雨销给自己的脚腕擦药,慢悠悠地措辞,嫉恨?
人心真是复杂,难道没有她季祈遇就会喜欢她了吗?
哎,好烦啊。
……
金水湾那一片娱乐场所聚堆,纸醉金迷、声色犬马,被称为成年人的夜生活。
林烬桁靠在深凹的圈椅里,麻将机剩余的三个边分别坐着傅沉西、金楠泽,以及一个肩纹青龙、半老徐娘、风韵犹存的女人。
追星的都知道,这女人一手缔造了娱乐圈七大着名经纪公司之一的长欢传媒,在内娱首开爱豆选秀市场,是有选秀教母之称的方雁来。
方雁来小心觑着林烬桁的神色,做了镶钻美甲的手打了个西风出来。
林烬桁撩起眼皮瞟了她一眼,随手推了牌,胡了。
方雁来暗自松了口气。
她活了四十多年,从来没想过能有跟这位少爷打牌的一天。
倒不是因为他身份高贵,而是圈子里都知道,他有点“清心寡欲”,很少沾染沉迷这种娱乐活动。
而且……这傅少叫她来打牌,竟然是因为林少要包养小姑娘!!
提的要求也还挺简单,要“灵”一点的。
所以什么叫“灵”一点的小姑娘啊!
清水牌局一共打了七八个小时,方雁来过了凌晨就走了,陪座的人换了几拨,林烬桁丝毫不见疲累,只是眉眼沉着,又冷又寡淡。
天光逐渐大亮,傅沉西咬着烟,作为一直陪下来的“好兄弟”见他起身,“哎呦”了一声调侃道,“不玩了啊?”
林烬桁淡道,“回学校上课。”
傅沉西,“……”
忘了,他还是个大学生。
……
医学院的中秋晚会在周五晚上,秦雨销和班委小组的人讨论完明天演讲比赛的事宜。
班长将厚厚一沓演讲稿放进她帆布包里,嘱咐她别弄丢了。
秦雨销点头,拎着包慢着脚步前往晚会礼堂。
有笔帐要算一下。
季祈遇是主持人之一,一身黑色正装,清冷矜贵,秦雨销一路走到后台,路上听见好几个学妹在小声谈论他。
在她经过后,又变成了小声讨论她,内容永远围绕着“她就是林烬桁的女朋友”,她这两天走到哪里都有人说,她已经免疫了。
和季祈遇打了招呼后,她将帆布包放到休息区,进了化妆间,从三五聚堆的女孩子中找到葛姝仪。
她今晚和其余三个女生组了古典舞表演,正坐在镜前由小姐妹描妆。
秦雨销抱着胳膊站在旁边瞧着,葛姝仪笑着和小姐妹讨论哪个口红色号,从镜中瞥见秦雨销嘴角的笑容一僵。
秦雨销放下手臂走过去,一手搭在桌边,笑意清浅,“让她们几个出去,我有事跟你说。”
围在葛姝仪身后的三个小姐妹相视一眼,其中一个怒道,“你是什么东西,你指使谁呢?”
秦雨销冷墨般的眸子淡淡扫过去,女生莫名打了个寒颤,不知道为什么分明平静如水的眼神,却如幽潭古井般渗人。
葛姝仪做了亏心事,现在自然怕鬼敲门,强作镇定地让小姐妹们出去,从镜中看向秦雨销,“你有什么事儿?”
“发照片引起针对我的网暴,是你干的吧。”秦雨销开门见山,让人不寒而栗的目光居高临下地睨着她,语调悠悠,“造谣诽谤的罪名,不是已经给你讲过了吗?”
葛姝仪涂了彩妆的俏脸肉眼可见地白了起来,僵硬的辩驳,“你有什么证据?!你这是污蔑!!”
“我没有证据,我会来找你吗?”秦雨销笑了下,桌上不知道谁放了把粉色的蝴蝶刀,她随手拿来把玩了两下,“宝贝儿,你好像不止有一点蠢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