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影和宋殊上了天台,从高楼俯瞰,视野更加开阔。
而宋殊在天台来回踱步,风声呼呼地响着,傅影的目光也跟随她。
“所以你是觉得,无论是动物还是走尸,都是被人为控制的?”宋殊摸着下巴思索,发出疑问,“如果一个智慧怪丧的能力有这么强大,那就算我们所有人加起来,也没有办法根除掉他吧。”
傅影:“你为什么会这样想?”
宋殊大步流星走到她面前,道:“如果像你所说的那样,那个智慧怪丧其实是韬光养晦,等到等级更高的异能者出现在这里,再作一窝端的打算,那不管怎样,他都不会主动出来。”
傅影脚尖轻轻点着地,神色自若:“不错,他确实不会主动出现,但你也要知道,末世才爆发没多久。”
宋殊一愣:“那你的意思是?”
“动物怪丧出现,传播病毒的速度会比人类更快,攻击力也比人类更凶,但薄利说她们熬了两三个月才碰见了动物怪丧,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宋殊想了想:“你是说,能控制丧尸动物的那个智慧怪丧,最开始就是个能控制动物的异能者?”
“不错,异能者变成怪丧,异能也会随着立场发生变化。”傅影道。
宋殊站在天台边缘,看着楼底下来来往往的异能者。
短短几天,便发生了这么多事情。
她恍惚以为自己还是缩在小小卧室里的那个幸存者,无望地等着一场总会到来的“捕猎”与逃亡。
但也只是恍惚一瞬而已,她现在要负担起足够的责任。
不光要活下去,还要尽可能让更多的人活下去,世界才有希望。
“四号楼坍塌,里面还有怪丧吗?”她说,“如果存在能控制动物的智慧怪丧,是不是也代表着,我们还要面对着能控制低级怪丧的敌人?你认为会是同一个人吗?”
“不一定。”傅影道,“也许只是高级怪丧的领导力比较强。”
“你这样想?”宋殊讶异,但很快便相信她的说法,“你经验丰富,听你的。”
傅影在边缘的台子上坐下,墨发被吹向一边,宋殊替她圈住那不乖顺的发丝,在手指上绕圈。
“我们只建起了高墙,地面下,会不会有危险呢?”她问道。
傅影:“有,但现在没有。”
宋殊:“哈?”
傅影朝她伸出一条手臂,宋殊眨了眨眼,上前抱住她的腰身。
两个人随即从天台上跃下,急速坠落中飞进了阳台里。
“完了,有了异能我是一点都不想走楼梯了。”宋殊说着把倒在地上的拖把扶起来,傅影推开滑动门,瞧着逐渐把天边染成一片火红色的夕阳。
“今天天气很好。”傅影道。
宋殊迈进滑动门里,随意甩手道:“要像我以前,在家里待着就喜欢雨天,玩游戏啊看电视啊什么的,爽死了。”
傅影把门开着透气,闻言转身:“你以前,是做什么的?”
“……”
宋殊满脸匪夷所思:“啊,你在说什么?”
傅影:“我的意思是,你除了完成学业,平时也出去兼职吗?”
宋殊耸肩:“那当然,不然你给我出生活费吗?”
傅影蹙眉,她隐隐从宋殊之前的表现察觉出什么,但并不知道自己的猜测是不是对的。
“你想问我家里人是吧?”宋殊自然知道她心里想什么,从冰箱里拿出一罐橘子罐头,靠在沙发上不甚在意地说道。
傅影:“是。”
宋殊笑吟吟地望着她:“可你自己也没有告诉我你的家庭,你的经历哎。”
傅影抿唇,到她身边坐下来。
“之前你答应过我,如果基地建成功,你就告诉我你的过去,可不能言而无信。”宋殊说。
她把罐头打开,倒了一些到碗里。
傅影无声凝视着她的举动,良久,才道:“你真的想知道?”
宋殊喝了口糖水,唔哼着点了点头。
傅影:“即便你可能会被我的过去吓到?”
宋殊扭头看她一眼,那眼神好像在说“还有什么比现在的末世更让人被吓到的吗”。
傅影上下排牙齿轻轻地磨着,又沉默了一会儿,见宋殊在那一口一口吃着橘子瓣和糖水,碗里都见了底,才启唇出声道:
“我杀了——”她抬眼,让自己不错过宋殊的任何表情,“我的继母。”
未等宋殊反应过来,她又淡淡补充道:“还有我的父亲,和我同父异母的弟弟。”
宋殊的勺子掉在碗里,发出极为清脆的碰撞声。
客厅里弥漫着一种可怕的沉寂,至少,傅影觉得自己在说完这些后,心口又被什么无形的绳子扯住了心脏。
而她仍然紧盯着眼前的女孩。
她看着宋殊的眼神,宋殊的面部表情,宋殊轻轻张开着的唇,和唇瓣上面沾到的糖水。
——没有什么比这个信息量更让人震撼失语的了。
傅影心想着,面部毫无表情,只是直勾勾盯着宋殊。
——也许宋殊此刻才能意识到,她这几天一直信任的傅影本质上是个冷血残酷的人。
正当傅影这样冷冷想着的时候,就看到宋殊低下头,把碗里的勺子拿了起来。
“……”
傅影僵着身子,看着宋殊用勺子继续挖着橘子瓣,一口一口吃下去,慢吞吞地咀嚼。
在做什么?在想什么??
“你听到了,我知道。”傅影的呼吸急促了些许,胸脯也剧烈起伏几个来回,她压抑着自己的情绪和语气,沉声质问,“我说得很清楚了。”
宋殊自顾自喝完碗里的糖水,又把剩下半罐倒出来,碗捧在掌心里,递给了她。
傅影忍住要把碗拍飞,心里一瞬间涌上的暴戾,此刻的她无法描述自己的心理。
无论前世她做得如何极端,她都不后悔自己当初的决定。
可面对宋殊,她就是想要揭露自己当初的罪恶,她要知道宋殊怎么想。
前世的宋殊并不知道她的过去,但那个时候的『复手』自己手上也沾了血,哪怕知道她的过去,大概也不会说什么。
可现在的这个宋殊没有经历过太残酷的事,对罪恶的容忍度,一定比几年后的自己要低吧?
但平稳又柔和的声音,如温流般进入她的耳中。
“所以,你需要喝点甜的。”
傅影一动不动,而宋殊也坚持着,捧着那个碗僵在空中,也不顾自己手酸。
傅影手指轻轻屈着,然后缓慢抬了起来,接住了那个冰凉的碗。
她自然听出了宋殊的言外之意。
宋殊起身:“我去看看顾妮妮和原霖,晚上我们再好好聊聊。”
她极轻地关上了门,脚步声渐远。
傅影看着碗里黏糊到泛着沫的糖水,握着勺子的手指颤了又颤。
片刻后,她低头闷声不吭地吃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