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弟第一次跟我出来历练,不懂礼数还望钱兄莫怪。这几具尸体原本暂时放在山野无人处,没想到竟被人意外发现。我们受人所托,今夜一定要带走。”
“逡”这个字落在钱大谦耳朵里好熟悉,在什么时候听师父提起过。
“我看你二人不像是我周国人。死者乃是我周国官员,死因不明,就算是家属也不能领走。”
钱大谦傲慢得抬起了下巴,目光睥睨。
“除非二位给个理由能说服我,不然你俩今天一个都走不掉,也是嫌犯。我现在怀疑二位是敌国的奸细,与张大人的死必有牵连。”
高个儿男缓缓摘下斗笠,露出了真面容,居然是个脸上涂着彩绘的英俊男子。
“戎人?”
钱大谦的傲慢收敛了起来。
难怪自己距离一远,就感知不到他们。
戎国地处周国西方,其国人多爱用鲜血炼制的颜料涂色于面部,彰显身份与能力。
用什么颜色和图案,都有着极为严格的限制。
戎国多山川草原,故此族精于捕猎,擅长将身形和气息融入环境之中,极难分辨和感知。
因此训练有素的戎人战士在战场上,都是那种防不胜防的存在。
而面前这人,必然是戎国某族的高手。
钱大谦借着月光看出,此人脸上的彩绘,是由四块不规则的不同颜色图案组成。
据他所知,只有达到宗级的戎国战士,才有资格这样涂抹。
钱大谦不敢大意,全身进入戒备状态,但又久违地兴奋了起来。
蛰伏这么多年,除了那次偶遇衡门的长老因误会交手,差点被对方秒杀,一直没有机会显露身手。
是否廉颇老矣?今夜不妨放手一试。
“师兄,你来搞定他吧。我到那边边吃夜宵边等你。”
不等高个儿回话,矮个男像拎小鸡一样随意地拎起地上的箱子。
几个跳跃,便停在不远处一家已经收摊的茶肆前。
看到矮个儿看似不经意的从容,钱大谦目露一丝骇然。
从箱子的大小和最后落地的动静,几百斤应该是有的,此人竟有如此臂力?
只见矮个儿从包袱里掏出干粮,坐在店家摆在外面的一张板凳上,一口一口吃了起来,仿佛全然不担心自己师兄的安危。
而不远处,一双机灵的眼睛,正扒着墙壁拐角,偷偷地望向那个箱子。
“你还是没听我的,非要夜里出来找箱子。”
陵光的声音终于响起。
“你醒了?”
陆觉心中不禁一阵惊喜。
“离能石这么近,我能不醒么?”
陵光语气中的抱怨,像是装出来的一样。
“我们不是看他们动手的。你瞅好机会,偷偷溜过去把手掌放箱子上按三下就行。”
“好。”
想起了此行的目的,陆觉暂时按耐下内心的悸动。
钱大谦很快便冷静了下来。
面前两个人给他带来的迫力,其实还没多年前遇到的那位衡门长老一只手指强。
而且这些年,自己又精进了不少。
真要是周国境内排排座次,他老钱绝对是排得上号的。
对方目标应该只是用武力逼自己就范,不然二人一定会联手。
听他们口气,似乎对断魂门很熟悉。
也许是自己离开门派十年,很多变故并不知道。
如果这两个家伙也是力宗境,那一打二确实胜负难料。
不过境界的差距,会受到天时地利人和,还有心态经验,宗门底蕴以及随身法宝和阵法等诸多因素的影响。
周国武道的高峰——衡门外门八极山,之所以在南天大陆一直赫赫威名,有一条原因就是跨境斩杀强者,是他们最爱挑战的事。
不过今夜的自己,也有立于不败之地的依仗,那就是——
对面实在太年轻了。
打架可不是君子行为。
换自己是他俩,根本不会废话,直接上来就联手干掉对面。
今夜的厮杀,从心境上来说,自己已经立于不败之地。
高个儿抱了个拳的同时,两手的前臂上便闪现出一只勾爪,直挺挺地冲杀了过来。
钱大谦不慌不忙,举起烟杆迎敌,小巷中兵器撞击之声不绝于耳。
一交手,钱大谦便觉察到对方的勾爪之强,是实打实的力宗境。
每一次碰撞都让手臂微微发麻,还好自己懂得卸力之法。
年轻时身体在千百战中锻炼出来的肌肉记忆,正在慢慢复苏。
不过好久没活动身子,灵活度确实比盛年时低了不少。
对面的勾爪,有好几次,险险地从脑门前数寸处掠过,惊得他一身冷汗。
勾爪带来的劲风,将自己不经常打理略显散乱的额发,吹得四散纷飞。
爽!
钱大谦好久没这么畅快地和人动过手了,他是遇强则强的类型。
师父曾告诉他,在断魂门这几十年收的弟子中,钱大谦的天赋绝对排得上前三。
今夜的激战让他第一次感觉到,年轻时苦练的武艺终于有了用武之地。
远处的陆觉,看着双方招招致命的互搏,心惊肉跳。
这时他才意识到,下午遭遇到的这二人的可怕之处。
要不是陵光出手,自己那点逃跑的三脚猫本领,肯定会成了他们口中的人祭,想想就害怕。
但看着二位高手搏命厮杀,陆觉也逐渐地兴奋起来,体内深处的某股充满野性的力量,正在渐渐苏醒。
这股力量,甚至能感受到附着在身上的无形金水衣。
这才是不要命的打架。
眼前这二人的交手,比昨晚燕云宗和衡门的战斗,明显境界还要厉害些。
拳怕少壮。
体力上的优势,让高个儿逐渐占了上风。
钱大谦一次反应慢了半拍,肩头的衣裳竟被勾爪撕裂成几条碎布,也带出了几条血痕。
再这样打下去,外行人都看得出,他落败只是时间问题。
“滚出来!”
正在细嚼慢咽,名叫逡山的矮个儿,突然大喊了一声。
不好,被发现了!
陆觉大惊失色,想转身逃跑,但因为蹲着偷看的时间太长,腿都麻了,怎么都使不上劲。
“陵光怎么办!”
心中一阵绝望,赶紧呼唤救星。
“别慌,他发现的不是咱们。”
只见那个叫逡山的猛然跳起,一脚踹向一旁的板凳。
板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向一幢民房的屋顶。
黑暗中,忽然凭空出现一柄朴刀,将来袭的板凳硬生生劈成两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