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大谦头也未回,只是朝身后轻轻一挥手,那沉稳的声音里夹杂着一丝疲惫。
“老陆,你昨晚在铁匠铺忙碌整夜,未曾合眼,今日便好好休息吧。明日我偷个闲,反正这小城难得有什么大案子。”
汉子也不再坚持,深深作了个揖,便进屋去了。
随着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洒落,昨夜不知何时下起的瓢泼大雨,已将街道洗涤得如同镜面般洁净。
那湿润的石板上,反射着柔和的晨光,空气中弥漫着雨后特有的清新与芬芳。
陆觉穿过热闹而喧嚣的市集,来到了飞羽楼的大门前。
昨日,因被神秘人种下魂种,导致自己昏睡了过去。
今日,他早早地来到飞羽楼,希望能碰碰运气。
转眼已是日上三竿,大厅里偶尔有雇主过来咨询,却都因他年纪尚轻,或是不通文墨而摇头离去。
陆觉只得枯坐在大厅一角打发时间。
出门时,钱叔的屋门紧闭,屋内静悄悄的,没有一丝声响。
陆觉记得,昨晚钱叔一直在院子里默默抽烟,从窗户缝看去,神色中藏不住的烦躁与不安。
想必,钱叔此刻正在屋内补着回笼觉。
就在陆觉胡思乱想之际,大门口出现了一个娇小的身影。
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在那人身上,逆着光,陆觉看不清她的面容。
只见她抬头仰望门头上的牌匾,然后缓缓步入大厅,径直走向一楼柜台。
这时,陆觉才依稀看清了她的模样。
那是一位年约十五六岁的少女,身着粉色衣裙,脸上蒙着一方精致的面巾。
那面巾的左下角绣着一朵娇艳欲滴的樱花,更衬得她肤如凝脂、眉目如画。
腰间悬挂的那柄佩剑与她那娇柔的身形形成鲜明对比,却又奇迹般地和谐相融。
少女从怀中掏出一个物件,“啪嗒”一声轻放在柜台上。
原本满面慵懒的小胡子掌柜在看到那物件后双眼瞬间瞪大,脸上流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
紧接着他堆满笑意地引领着少女前往二楼贵宾室,而几位执事包括陈管事也紧随其后。
不久之后掌柜便带着几名执事回到了大厅。
“前天夜里有谁出过城的?有活了。”
他的声音在大厅内回荡着,刚刚还死气沉沉的大厅顿时沸腾了起来,众人纷纷交头接耳、议论纷纷,然而却无一人站出来应答。
陆觉一听这委托与前天夜里的事情有关,心中不由得一紧。
他想起昨夜那个虚影的威胁,便打算悄悄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然而就在他即将迈出门口的那一刻,陈管事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叫住了他。
“小陆子,前天晚上你不是出去送过信吗?”
陈管事的声音中夹杂着几分欣喜。
陆觉无奈地转过身来,嘿嘿笑着的挠了挠头。
听到有人符合刚刚那位尊贵雇主的要求,掌柜的眼中闪过一丝欣喜。
“小陆子,为什么要跑,有活干还挑三拣四的。”
他的话语中带着些许责备之意,但更多的是发现合适人选的欣喜。
“快到午饭时间了,我想回家先吃了饭再来。”
陆觉只得憨憨地笑了笑解释道,心中暗自庆幸没有得罪掌柜而丢了饭碗。
“好了好了别解释了!”
掌柜挥了挥手打断了陆觉的话,“你跟我上楼,有位极其尊贵的客人需要个向导。”
说着他便转身向二楼走去,而陆觉也紧随其后。
这是他成为信客以来,第一次来到二楼。
飞羽楼,乃是遍布整个周国的一个民间组织,以替人跑腿送货为业。
背后的楼主身份极少有人知道,听说只有几个分楼的楼主见过他的真容。
在飞羽楼发布任务,根据任务的困难程度,十文起步,上不封顶。
单人委托的酬劳要达到五百文或以上,才会有资格在二楼发布任务。
而三楼的赏金更是高得吓人——传闻说完成一次任务便可一辈子不愁吃喝。
然而自从陆觉来到朔风城以来,却从未见过有人在三楼发布过任务。
他也曾向陈管事打听过相关情况,得知在朔风城的分楼开业以来,三楼只发布过三次任务。
那三次任务的领取者都是实力非凡的高手,其中甚至有一位已经达到了力宗境界。
可惜的是那几个人,最终都没有回来领取过赏金,想必已经在执行任务的途中,遭遇了不幸。
而如今,朔风城的飞羽楼三楼的台阶,早已落满了灰尘,静静地等待着第四个任务的发布者。
推开那扇沉重的贵宾房门,一个宽敞至极的空间映入眼帘,仿佛一个隐世庭院般宁静而深邃。
房内,粉装少女并没有像常规的委托者那样端坐于椅上,而是优雅地在房中散步,欣赏着墙上的书画。
当听到有人进来的声音,少女缓缓回过头来。
尽管脸庞被那面巾所遮掩,但那双深邃的眼眸却如同湛蓝的星海,令人心生敬畏,即便心怀邪念之人,在其目光下也不得不收敛。
少女面无表情,目光如炬,直视着被众人簇拥在中间的陆觉。
她轻启朱唇,声音清冷如冰:“你见到那晚的星落了?”
陆觉一愣,装出一副茫然的模样:“星落?这是何物?”
一旁的陈管事见状,忙焦急地解释道:“星落,就是那天晚上的流星啊!”
他似乎也对这位年龄足以做他孙女的少女充满了敬畏,生怕有丝毫得罪。
然而,面对少女那毫不掩饰的傲慢态度,陆觉心中不禁涌起一股不快。
他本想转身离去,但想到陈管事平日里对自己的关照,又不愿因此得罪掌柜,只得强压下怒火,缓缓地点了点头。
“带路。”
少女二话不说,一把拽过还未反应过来的陆觉,便抛下众人,走出了飞羽楼。
被少女紧拽着前行,陆觉视线被遮挡,出门时不慎与一位进门的客人撞了个满怀。
抬头一看,此人头戴灰色斗笠,遮住了面容,身材魁梧,背部宽厚如山,宛如一头下山的猛兽。
陆觉感觉似乎在哪里见过此人,但一时想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