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殿下,前年渝南发大水,江姑娘二话不说就以您的名义捐赠了五千两银子,外面谁不传送您的仁义厚道。”
“之前皇后娘娘重病缠身,江姑娘衣不解带日夜伺候,还花重金聘请了名医……”
众人七嘴八舌,将江才溪这些年的付出一一细数给他听。
祁折南目光幽深,愣愣看着江才溪离开的方向出身。
他原以为自己在外面浴血奋战这三年,江才溪是躲在东宫里享福的。
他没想到,江才溪做了这么多。
他似乎也忘了,京城从来不是什么富贵窝,暗流涌动,群狼环伺,上流的权贵们向来都是面和心不和。
她要与这些人虚与委蛇,为他笼络人脉。
祁折南深深吸了口气,他觉得自己要找机会,与江才溪好好谈一谈。
梨素看着他的眼神,心里突然升起了恐慌。
他该不会因此对江才溪那个贱人动心了吧?
“殿下……”她睫羽微颤,可怜兮兮道:“真没想到江姑娘人这么好,我们一定要补偿她,殿下,我明日便把东宫的财物清理一遍,东西卖了把钱还给她。再留些本钱,我们自己做些生意,我正好想开一家成衣铺子,正好我有两张新的衣服设计图,殿下为我掌掌眼……”
她不动声色,又把自己知道的那些新奇东西说给他听。
很快,祁折南的注意力被吸引,也忘了要找江才溪的事情了。
江才溪从东宫出来,原本明朗的心情一扫而空,她冰冷的小脸上没什么表情。
为自己花出去的银子感到不值。
“先别回府,去京郊十里坡。”
那是江家墓地所在之处,整整一百多口人,都埋在里面,是小小的江才溪,亲自去将双亲的残肢断臂一点点收拢进棺材里的。
有的肢体甚至只剩下一堆烂肉。
谈起当年江家惨案,谁人不摇头叹息。
皇上追封承恩侯,再加上父亲门生遍布,当年祭奠的人不知凡几,江家可谓门庭若市,如今却已经是昨日黄花,时间久了,大家都渐渐淡忘当年的江家。
十里长坡,青烟孤坟寒风瑟,满目苍凉。
江才溪红着眼下车,让人取了祭拜用的物品,缓步朝着父母亲的坟茔走去。
却远远看见,男人挺拔修长的背影,立在墓碑前。
“四皇子?”她诧异上前,行了一礼,有些惊讶:“殿下怎么会来此?”
对方穿着一身玄色立领长袍,因为常年身子骨不好,脸上透着病态的苍白,额间一点朱砂痣,更衬得容颜昳丽,带着几分妖气似的。
明明如此美的一张脸,偏那双眸子漆黑犀利,带着很强的攻击性,像是潜伏在暗处的孤狼。
看见她,祁凛北也有些意外,黑眸中注入几分光华,对着她微微颔首:“江姑娘。”
“我来看看故人。”他抬手轻轻将碑上的灰扫落,薄唇微抿,倏然问她:“姑娘已经与太子解除婚约,日后可有什么打算?”
江才溪心里升起怪异的感觉,自己似乎还没有跟他熟到谈这个的地步。
不过她也没什么好藏着掖着的,便坦然道:“自然是重振江家,江家虽然示微,但一些远房旁支还在,规整规整,总能起来的。”
以前她傻,一心想跟太子过日子,便真心实意全为他打算付出。
如今想想真是愚蠢,世态炎凉,谁都靠不住,唯有自己。
她单薄的身子立在风里,却铮铮傲骨,隐约可见她父亲当年的风骨。
祁凛北眸光深深看她一眼,又很快收回视线。
垂在身侧的手,微微攥紧了一些。
二人一路无言,沉默着祭奠完,这才一同往回走。
临上马车之际,一直沉默的祁凛北倏然开口:“我曾受恩于承恩侯,若是江姑娘有需要帮助的时候,尽可以派人来找我!”
他说得极为认真,一双黑眸紧紧凝视着她。
江才溪心里更觉得奇怪,讪讪笑了笑,客套地应付两句,便坐着马车扬长而去。
祁凛北仍然站在原地。
修长挺拔的身影隐在风里,就那样看着马车化为一个黑影逐渐消失,眼底藏着浓郁的暗色。
她果然忘记了。
一道黑影从树上窜下来,跪在他跟前。
“主子,按照您的吩咐,朝中已经有文臣对太子此番忘恩负义之举颇有微词,我们的人也在暗中推波助澜,要不了多久,太子会被天下文人口诛笔伐!”
祁凛北面无表情转身,声音淡淡:“他宫里那个,想办法送两个美人过去,总之不能让他们过得太舒坦。”
“是!”
……
江才溪回到承恩侯府,便被告知,太后派个人请她进宫。
她换了身衣裳,便随着传旨太监一起进了宫里。
太后近些年身子越发不好,便把权力逐渐放给了皇后,自己则是退居慈宁宫,非必要不出席宫宴。
此时她恹恹的坐在正殿之上,满脸憔悴,却依旧不失通身的威严气派。
江才溪上前见礼:“太后。”
“好孩子,你受苦了!”太后将她叫到跟前,伸手拉过她的手紧紧握在掌心,接连叹气:“你受了这么大的委屈,怎么也不进宫来找哀家说,哀家自会替你做主!你何苦退婚,将来你的婚事,只怕更加艰难了!”
这是自己亲手带大的孩子,太后眼眶湿润,心疼得都揪起来了。
江家一门,可就剩这么一根独苗苗了,却要被人欺负至此。
偏偏欺负她的人,还是自己的亲孙子,更让太后觉得心里愧疚难当。
“太后,才溪心里,并不觉得委屈。”江才溪微微一笑,露出一抹释然的神情:“殿下的心不在我这里,若是强求,只会闹得两败俱伤。”
“我不愿蹉跎在她们的恩爱里,解除婚约,对他对我都好。”
太后知道她这是在宽慰自己,心里更是多了几分疼惜。
“你这傻孩子,就不知道多为自己考虑考虑。”
她叹息道:“这世道本就艰难,女子尤其更难一些,你退了婚,江家也没有个主事的人,将来岂不是让人欺负?”
江才溪只是笑笑,并不把自己准备过继孩子的事情说出来,免得她老人家更加担心。
太后心里却是想着,该如何补偿才溪。
她老子已经追封为承恩侯,若不然,再封她一个郡主之名?
这样便是没人敢欺负她了。
二人又说了会儿话,太后身子便乏了,江才溪只得告退。
太后却立刻让人去传旨,她要见皇上,为她的才溪讨一道圣旨。
另一边,江才溪从太后宫里出来。
“江姑娘,皇后娘娘有请。”皇后身边的大宫女莲蓉似笑非笑拦住她。
江才溪微微蹙眉,却不得不跟着去了凤仪宫。
皇后坐在高位上,旁边还坐着梨素,二人居高临下看着她。
“听说你让太子还钱,还把这些年给本宫买药看诊的钱都算进去了?江才溪,你好歹也是名门之后,竟只有这点度量!”皇后冷着脸怒斥,眼底是明晃晃的不悦与讥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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