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衡,你放肆!”
春日里的湖水还微微冰凉着,三个人被捞上来的时候都苍白着小脸,长公主看陆湘君奄奄一息的模样,爱女心切之下就要将陈意浓拖出来杖毙,沈衡却死死拦着。
“诸事未决,不可如此处置意浓!”
沈衡青衫濡湿,尚且嘀嗒落着水珠,却死死不肯退步,长公主勃然大怒。
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为湘君选的如意郎君竟如此爱护陈家那个丫头!
“好、好得很,倚云,你出来与沈郎君说道说道来龙去脉,免得这酸腐书生说本宫仗势欺人。”
长公主怒极反笑,倚云先向沈衡见礼,紧接着轻声细语将所见所闻说出,自然掩盖陆湘君先行动手的事实。
将陆湘君说的浑然无辜,脏水尽数泼在陈意浓身上。
四周女眷一听便知是假,但碍于长公主威势,无人敢说,唯有楚云岫:“待我撕烂你这张嘴,再看看你敢不敢胡说八道!”
小娘子义愤填膺,一个耳刮子径直扇在倚云脸上,啪的一声又脆又响,长公主见状更是恼怒:“苏姑,给我掌嘴!”
从她身后便走出来个吊梢眼,老树皮,年纪约莫五十岁上下的矮短婆子,满头发丝梳的紧绷,连带着似乎连头皮都勒紧。
沈衡冷眼看去,见她老则老矣,腕上却还戴着对极精致的虾须镯,显然是御制饰品,其上明珠,看着是有年头的东西。
就知这婆子怕是宫里出来的人,当机立断,拦在楚云岫跟前。
那苏姑生的矮小,却性格凶狠,对着沈衡也要动手,沈衡冷斥:“我有功名在身,区区仆妇焉敢造次?”
他是堂堂解元,苏姑就算在长公主跟前得宠,也万不敢对这么位解元郎君动手,众目睽睽之下,长公主更是不好公开违背祖宗礼法对有功名在身的沈衡下手。
只得咬牙忍耐。
眼见长公主作罢,沈衡才让开道路,楚云岫好不忸怩,大大方方道:“冲你今天做的事,日后你要跟卿卿传书,我就当那鸿雁!”
这一番话说的沈衡不知如何来接,要说传书,他与意浓都在陈家,如何也用不着这位楚娘子来当传书鸿雁。
可看这小娘子一片情真意切,沈衡也只得道谢,只是话还没开口,满脸泪痕的素秋就冲了出来:“醒了,三位娘子都醒了!”
长公主跟沈衡同时起身,长公主急匆匆闯入内里,沈衡却只能止步,好在还有楚云岫。
楚娘子当仁不让,走的只比长公主慢半步,路过沈郎君身边时,还颇为狡黠的眨眨眼,那意思仿佛在说。
如今我就可当你们的传信鸿雁。
一道跟进去的还有楚家夫人,看自家女孩如此不稳重的模样,她索性抓着楚云岫直愣愣把人拖进房中。
沈衡满脑子思绪意外混乱,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后,将目光落在陆舟身上。
“陈娘子好大的手段,连自己的姐姐都不放过。”
屋子里,长公主目光冷冷看着躺在床上,脸色苍白的陈意浓,巴不得将她挫骨扬灰。
陈意浓只穿白色丝绸交领小衣,长发披散,显得格外怯弱可怜,更何况她开口先咳,一副随时又要昏厥过去的模样。
“咳、咳咳……长公主何出此言?意浓不过是为求自保,才不慎将郡主同姐姐拉进水中……”
小娘子泪盈于睫,娇弱无力的模样看的长公主心头烦躁,事情来龙去脉是如何她心里透亮,但万不能说出是湘君先动手。
“若非你当真无辜,手上那些抓痕又是怎么回事?”
碍于楚夫人在场,长公主只尽可能跳错处问,谁知这一问,陈意浓的眼泪又止不住:“郡主、郡主要推臣女下水,臣女又怕又急,跟郡主争执时被抓的……”
“分明是你欺辱郡主时落下痕迹,小蹄子还敢扯谎!”
长公主不好做的事,苏姑却毫无避讳,几步上前就要去拖陈意浓的胳膊,陈意浓一面掉着泪珠子一面往后躲,十足可怜。
心里却笃定至极:这婆子断不能当着楚姨跟娇娇的面对她做什么,否则也就枉费两家情谊了。
她弯着细白的颈子瑟缩在床褥中,像只被风雨打湿翅膀的小雀,眼见着苏姑的巴掌就要落在陈意浓苍白脸颊上。
“罢了,住手吧。”
楚夫人冷冽如山间泉的声音终究传来,苏姑胳膊一停,紧接着又发狠要打:她方才刚在主子面前落了面子,今个儿怎么也要找补回来才是!
“贱奴尔敢!”
楚云岫勃然大怒,一脚踢在苏姑腿弯,她是练过武的练家子,这一脚下去苏姑当场被踹的趴在地上。
得力臂膀被打,长公主冷笑连连:“楚家好家教啊。”
“多谢夸奖,我楚家养出来的孩子总归更仗义执言些,说起来崇明郡主也有跟着公主们练些强身健体的把式吧?”
楚夫人含笑,言下之意却是说陆湘君自导自演坑害陈意浓。
当朝文武并重,皇家公主与皇子们都要学些用来强身健体的招式,亦可防身,但官宦以及民间,仍旧喜欢让姑娘家养成弱柳扶风的飘然娇柔姿态。
这等含义未曾明说,长公主却不会听不出来,只得另寻突破口:“她姐姐也落了水,手背上也被抓得厉害,指甲里还有些血丝。”
“但崇明手上却什么也没有,她虽有些本事,却也万不能一对二,楚夫人可不要胡乱偏袒。”
长公主此话一出,就惹得楚夫人连连冷笑:“说不准郡主跟那个庶出的小娘子才是一伙,在妙音阁的时候郡主好大的风头!”
“踩着祖宗立的嫡庶有别去袒护那么个庶出女子,就为着踩我家娇娇的脸,这人心也是肉做的,小女子心狠起来,为这那点知遇之恩推了嫡出妹妹下水,也不是稀罕事!”
眼见着长公主脸色越发难看,生的清丽冷凝犹如雪中白梅的楚夫人言辞越发诛心:“更何况听闻陈家子息不盛,今日若是淹死卿卿这个嫡出娘子,于她而言,也算意外之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