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妹妹与我说这些有的没的做什么?”
“三姐你是聪明人,不应该看不出顾戢的心思。一个成亲前就流连花丛的人,能指望他成亲后为某人收心吗?”
“现在说这些为时尚早,自古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一切都看爹爹和娘亲的意思。”
白行可说完理着袖边的云纹,垂着头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你就没有一点自己的想法吗?若爹爹真让你嫁顾戢这花心大萝卜,你愿不愿意?”
白行可反问道:“我有选择吗?”
卢长青道:“爹爹最是要面子,你宁死不从,拿根白绫挂大门口,他还真敢把你逼死不成?”
“当朝最是注重孝道,若我真这么做,这不孝的名声传出去,谁还敢娶咱们府上的姑娘。”
“还在这名声呢,我说过的话你是一点都没想过吗?若当朝真看中女子的名声,章献太后当初能坐上皇后的位置?皇家都不在意这玩意,你觉得其她人家会在意?”
卢长青气得想拍桌,“这么多年,你就真没觉得哪里有问题吗?你明明出过府的,明明看得见的,那些在田间劳作的妇女,在大街上售卖物品的妇女,还有那些走街串巷的媒人与产婆,她们行走于各处,参与了各种各样的活动。你觉得在一个女子能参与商业劳动的环境,那些酸儒们设想的严苛的隔离政策或者一些对女子奇葩的规训能行得通吗?”
白行可道:“可我们不一样啊,她们是被生活所迫,不得不参与那些体力劳动。”
“我们与她们当然不一样,我们的家族更有钱,我们的生活更富裕,我们不需要为生计发愁,所以我们有更多的休闲时间,这样我们能做的事就更多,玩出来的花样也更多,按道理来讲我们受到的限制就会更少。”
还能打马球呢,真正对女人严苛的社会,别说骑马了,脚给你缠得死死的,路都走不了。
“况且本朝一直鼓励女子生育,不然也不会规定女子十三岁就要说亲嫁人,如果真将女子名声看得这么重,朝廷干嘛要鼓励和离或者死了丈夫的女子再嫁?”
见白行可开始深思,卢长青继续说道:“你仔细想想,想想这么多年你学到的管家之术和所谓的正妻之道,再想想府外边的世界,看看朝廷的主张,仔细品一品,看看别不别扭。”
一边要求女子早婚早育,一边又极其看重女子的名声,动不动就连累家中未出阁女子嫁不了人,就问别不别扭?
“三姐,你本就不用活得这么小心翼翼,有些苦没必要硬吃,有些罪也没必要硬受。人家娶我们看的不是咱们的名声好坏,衡量的是咱们家的权势。”
卢长道道:“我说这么多,是想告诉你没必要把自己活的如同槁木一般。人活着的方法有很多,有人艰难求生努力奋斗,有人卑躬屈膝摇尾乞怜,有人‘好风凭借力,送我上青云’,借力而为,也有人不求上进随波逐流,端看你怎么选择。”
“四妹妹呢?你会如何选?”
“我曾向爹爹提起过想要入宫做女官,被他拒绝了,我打算再跟他说一次。”
“你不怕爹爹再一次拒绝你吗?”
“他这次不会了。”
“为什么?”
“三姐,放低自己在爹爹心中的地位,不要过度美化他的形象,接受他并不爱我们这些女儿的事实,你就会立刻想明白他为什么会同意我入宫。”
见白行可还想不明白,卢长青直言道:“大哥现在的样子已经担不起咱们白家了,我弟弟又不是读书的那块料,就算大嫂生出来的是个男孩,要将他培养长大,那也是十多年后的事了。”
卢长青说着指了指自己,“女官也是官,也能为家族带来荣誉,而且我入宫也不妨碍爹爹他培养下一任家族继承者。”
白行可道:“所以你选择‘好风凭借力,送我上青云’是吗?”
“是,我既然有这样的出身,又有才女之名,何不利用这些条件,走上青云之路呢?”
“没想到四妹妹居然有这么高远的志向。”白行可扯出一个难看的笑容,“我以前只觉得你读的那些书是为了吟风弄月附庸风雅,不过是想抬高自己的身价嫁个好人家。”
“三姐,熟读经文史书,学习诗词歌赋若真是为了附庸风雅,朝堂上那些官员该怎么说?岂不都是沽名钓誉之辈?”
卢长青起身准备走了,她其实已经自爆了,只是白行可没有发现而已。
不过在走之前,她还是苦口婆心地劝了一句,“管家也好,读书也罢,并无高低贵贱之分。如果三姐喜欢管家,那就更应该多读书才是,书中的道理有时候比主母言传身教的那些东西更加有用。”
卢长青又一次去找了白士元,白士元没再拒绝卢长青入宫的要求,但也没有马上同意,只说是考虑。
呵呵,这是还对白明舟抱有期待,还在给对方机会。
卢长青没想到白士元居然拿她想要入宫一事去激白明舟,气得白明舟提着酒坛子特意跑到她这里将她阴阳怪气了一顿。
卢长青是什么人?败则记恨于心,胜则立马报复。
主打一个能屈能伸,收放自如。
白明舟已然废物一个,她还需要惯着?
“石可破也,而不可夺坚;丹可磨也,而不可夺赤。大哥的意志未免也太薄弱了一些,司马迁遭宫刑而作《史记》,大哥又何必这么快放弃自己呢。”
“你!”白明舟气得差点把胃里的酒呕出来,“你得意什么!就你这半桶水的样子,入了宫也只能做洒扫的活!”
卢长青掩唇轻笑,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妹妹我做不做洒扫的活目前还不知晓,若是大哥跟我一同入宫的话,倒是可以直接去内侍省领洒扫的活计。”
被骂阉人,白明舟气得跳脚,抖着手一耳光就朝卢长青左脸扇来,卢长青一把抓住对方的手腕,掰住白明舟的小拇指往下一撇。
“只会欺负女人的废物东西!主母和大嫂把你供着,老娘可不供着你!”
白明舟跪在地上痛得嗷嗷叫,右手抖得卢长青险些握不住。
跟在白明舟身边的人见两人打了起来,赶忙过来拉架,但碍于卢长青的身份又不敢真对她动手,只能不停地哀求她放过白明舟。
卢长青也不为难这些仆人,松开了手。
白明舟捂着手从地上爬起来,恶狠狠地朝卢长青放话,“你给我等着!”
“这是要去爹爹那里告状吗?让他给你做主吗?”卢长青有恃无恐,“大哥,你还握得住笔吗?一个不能握笔,更不能提刀的继承人,你觉得他还值得被人看中吗?”
白明舟惊愕地抬起双手,瞪大双眼,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颤抖的手掌。
他用力握了握手,试图让抖动停止,但那颤抖却越发剧烈。
白明舟终于崩溃大叫,推开身边的仆人踉跄着转身逃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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