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一,穆浅染抱着小火炉美滋滋地睡到了日上三竿。
结果一打开门,就看见不知在门口等了多久的周颉三人,还有旁边正端着热气腾腾的早膳准备进屋的陈君。
“先生,新年安康!”
三人傻乎乎看着刚洗漱完的先生,眼底满是孺慕之情。
陈君笑着向先生拜年,后厨里听到动静的钟叔也出来行了个下人礼。
让穆浅染对自己这个“一家之主”的身份有了更加清楚的认知。
反观周颉三人,眼里心里都带着感恩。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他们早已将先生视作再生父母了,若不是怕穆子修生气,几人恨不得当场认先生当义父。
“新年好。”
穆浅染看着三人有些哆嗦的模样,心里一软,数落道,“不是说了不许太早来么?来就算了,也不知道找个暖和的地方等着。”
“不早。”周颉作为三人代表,笑着道。
他们起来的时候,陈君也起了,还跟他们说了个时间,说先生不上课时,都是那个点起来的,让他们可以去忙自己的事情。
但周颉三人都是死脑筋,没给先生成功拜完年前,他们哪儿都不想去。
就喊上陈君,围着屋子晨跑,再冷的天,跑几圈就不冷了啊!
被迫晨跑的陈君:……我真是谢谢你们了。
如此,才有了穆浅染此时看到的局面。
让几人先去坐着准备开饭,穆浅染转身进屋去喊被窝里奶团子。
小家伙许是被声音吵醒了,在被子里翻腾了许久,方才蛄蛹着探出脑袋。
“爹爹~新年安~”
一面说着一面揉着眼睛想要起来。
不是他睡懒觉,主要是昨晚爹爹拉着他聊了好久的天。
导致他实在太困了,现在都还没睡醒,完全下不去床。
于是最终,迷迷瞪瞪的奶娃子跪在软被上“咚咚咚”磕了三个头后,脑袋一歪,再次进入梦乡。
“新年好,爹的好大儿。”
平日里铁石心肠的穆浅染,此刻整个人都柔和的不行,给小家伙拉了拉被子,就让他继续睡了——五分钟。
初一的早饭,十分有讲究,穆家虽然条件有限,但该有的一个不少,在正式开吃前,穆子修就从没有爹爹的被窝里爬起来。
等钟叔给他穿好喜庆的大红袄子,一家人又齐齐整整围坐在一起,吃了一顿满是欢声笑语的早饭。
饭后,周颉等人拿着书继续温习,穆浅染时不时会给他们指导一番,陈君坐在小桌子上继续默书。
他知道,能这样心无旁骛默书的时间不多了。
钟叔则是开始忙活起大年初一的第二顿饭,都说年年有余,但若是真让小主子吃大年三十和早上的残羹冷饭,那他这个暗卫头子也算是干到头了。
穆浅染就更加忙碌了,一会儿要给周颉等人指导,一会儿要去看陈君默到哪里,省得两人默重了,还要一心三用地听小奶音背书。
“人之初,性本善……”
小家伙的吐字已经十分清晰,按部就班地从《三字经》到《百家姓》,再从《百家姓》到《千字文》,最后是部分的《论语》篇。
等背完这些,就开始兴致勃勃地背起了九九乘法表。
“九九八十一~”
直到最后一道小奶音落下,穆浅染的耳朵终于清净了,正要抬头如往常一般夸奖再将人打发去写作业时——
“大善!”
一道叫好声,从门口响起。
……
“你们是?”
看着门口站着一群人,穆浅染的脸上闪过一阵错愕。
吧嗒。
陈君手里的笔落下,静默了片刻,才想起来去看毛边纸上被污了的墨迹。
竟是来的这么快……
……
“詹太傅知道小主子在这里后,连年夜饭都不曾用,便启程往吉州赶了。”
屋内,成功将不是很重要的人清场后,崔丞一脸邀功地说起了自己如何排除万难到达琼州并在府学与詹府的必经之路堵到詹太傅。
“老夫早已辞官,当不得太傅这个称呼,唤我詹夫子即可。”
那边,身着缎面长跑的詹夫子一面纠正,一面起身朝正坐在主座上的孩童直直跪下。
“草民詹文渊,见过……小主子!”
詹夫子这一跪,那些跟着他一同前来的詹家和施家人谁敢站着。
不过眨眼间,除了穆浅染几人,整个屋子的人都跪成了一片。
“小主子安!”
把正捂嘴打呵欠的穆子修吓得,瞌睡虫都跑了:(O_o)??
小家伙一脸惊恐地看向边上的父亲:“爹爹……”
这个称呼一出来,詹夫子就没忍住皱了眉。
普天之下,能让太子殿下称为父亲,只能是已故的先皇, 这个身型瘦削的妇人如何能担得起?
穆浅染抬眼看了眼小家伙,没有说话,只是眨眨眼。
穆子修也跟着眨眨眼,眼角那因为打呵欠而凝结的泪光越发明显,而后……
手脚麻利地从椅子上落地,又“哒哒哒”两步上前,声音又乖又甜:
“老爷爷,你快起来吖,地上凉。”
一把年纪的詹文渊看着握着自己那布满老年斑的白嫩手指,鼻头忍不住一酸。
他想,上天终究是待他不薄,在他古来稀之际,送来了一个天资聪颖的好学生。
……
午饭时,穆家的热闹程度再次刷新了记录,用餐人数虽然变少,但院子内外都有人在守着。
周颉三人被穆浅染喊进屋里,午饭也不是钟叔来做,施家下人去城里最好的酒楼定的。
本来詹夫子是想带着小主子去酒楼用膳的,但是被崔丞以不宜过分张扬为由拦住了。
穆浅染给一直待在屋里的周颉三人端了饭,让他们下午不要出屋子。
“先生,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周颉看了眼外头重重的人影,语气里满是担忧。
“无事,是好事。”穆浅染安抚着几人。
还不待多说些什么,外头已经传来穆子修软乎乎的小奶音:“爹爹~爹~吃饭饭啦~”
童声稚语,若喊话的这人是家中的晚辈,詹文渊只会觉得十分童趣,可眼前这个孩童……是南元国皇室的太子,那就是另外一种感想了。
果然,孩子还是不能长于妇人之手,特别还是一个得了癔症,认为自己是男子的妇人。
不过好在还来得及,小太子还不到两周岁,以后有自己在,必然不会是一直如此。
詹夫子皱着捋着长须,默默想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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