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爹,不怪我啊,是他要我说的。”
苏东山是真麻了。
何开道心受损他是无所谓,可柳南舟剑心蒙尘却非他所愿。
此时,
柳南舟一身剑气吞吐不定,晦暗不明。
剑身嗡鸣也时有时无,像是人之将死。
双目中也是一片茫然。
饶是苏东山不懂剑,也明白柳白出问题了!
“爹,你看,我不想说,你们非让我说,这事不能赖我……”
苏沛原本神色凝重,听到这话只觉眼皮乱跳。
这臭小子,这个时候想的居然是撇清责任!
老子怎么生出这么个崽儿!
苏沛沉吟抬手,犹豫要不要出手。
他指尖捏着一个“沛”字就要推向柳南舟。
“不妥,剑心蒙尘与道心受损一样,冒然凝神无异于饮鸩止渴。”
他深吸一口气,转向苏东山,“快说!”
“啊,说什么?”
“说能让他产生触动的话。”
“啊这,万一……”
“少废话,快!就算是跌境,也让他跌得明明白白,总好过剑心蒙尘,不知将往何处!”
苏沛不愧是八品大儒,一眼看出症结所在。
苏东山听出老爹言语急切,只得硬着头皮道:“柳叔,你可别当真,我就随口一说……”
“少废话,说重点!”
苏东山一个激灵。
真麻烦!
以后再不做这样的事了!
但他也知道情况紧急,只得改口“柳叔,既然你的剑名为纵横剑,想来有横剑意,也有纵剑意。
所以我猜测你的剑未必是‘十’字剑,而是古‘七’字剑。
果真如此,你就不是练错,而是练少了,补全即可。”
“练少了?”
苏沛皱眉。
正要开口呵斥他胡说八道,却猛然发现柳南舟茫然的眼睛有了几分清醒。
真说到点子上了?
苏东山眼见柳南舟有了反应,赶忙说道:“‘七’字纵竖之木为先,金刀横‘切’为后。
柳叔,你出纵横两剑试试。”
柳南舟眼睛微亮。
长剑嗡鸣声渐起,屈指弹在剑身。
长剑噌噌嗡鸣,接连释放出两道剑意。
一纵,一横,直奔苏沛。
苏沛并指接住,两指轻捻,眉头皱起。
纵剑并无特别属性,倒是横剑有一股浑厚霸道之意,让他有种窒息之感。
“如何?”
柳南舟急切问道。
苏沛如实道出:“无‘木横、金纵’之意。”
二人齐齐看向苏东山。
苏东山皱眉。
他猜错了。
柳南舟也练错了!
不是古“七”字剑,也不是新“十”字剑。
而是古“十”字剑——一竖,一绳结。
或者说纵横剑叫着也没错,但柳南舟得先练竖剑。
因为古“十”字中是先有竖,后有绳结。
儒家文圣有“分先后,审大小,定善恶”之说。
治学、修道皆是如此,顺序不可废。
废了,也就废了。
苏东山沉默。
柳南舟也沉默。
后者已然从前者的沉默中得到了答案。
柳南舟脸色苍白。
难怪纵剑一直练不成……
居然真的练错了!
“噗!”
柳南舟身形踉跄,张口吐出一大口血。
霎那间,长剑如回光返照,嗡鸣不止。
剑身亮如彗星,又快速黯淡下去。
剑意以更快的速度消散……
柳南舟浑身笼罩一股灰败之意。
苏沛断喝:“飞卿,冷静!”
苏东山懵了,又来!
可感受到柳南舟身上气息如溃堤一般,他也跟着着急起来。
无冤无仇,见面还送他东西,他怎好坏人剑心?
苏东山心思急转直下,心念如电。
“柳叔,等等!”
柳南舟颓然摇头:“不怪你,是我自己练错……前路已断……”
“不!”
苏东山急切说道,“纵剑、横剑,是顺序不同,却也并无本质不同!”
“你不必再说……”
“不,柳叔,你听我说完!”
苏东山只觉CPU都快烧冒烟了,“纵横剑,归根结底是纵字自上而下,横字自左而右。
柳叔,我只问一句,剑自左而右,是一剑所致吗?”
柳南舟已然心如死灰:“你不必再说,我意……”
苏东山急了,索性喝道:“柳南舟,你只需回答我是不是一剑!”
这一声“柳南舟”顿时让苏沛跟柳南舟二人愣住了。
后生晚辈直呼长辈姓名,无异于指名道姓骂人。
苏沛皱眉。
若非此时情况特殊,他肯定要棍棒下出孝子了。
然而柳南舟却在这一声喝问下变得冷静了。
再看苏东山满脸急切,他沉声道“自然是一剑。”
“错!”
苏东山喝道。
“错?”
柳南舟迷茫了。
先是练剑顺序练错了。
现在连挥剑的基本招数也练错了?
苏沛已经急到不行。
这位小祖宗诶,柳南舟一身剑意倾泻如决堤,你还在这一而再再而三地否定他?
苏东山不管二人如何想:“柳叔修儒道,应该记得,蒙童学字,先学何种笔画?”
迷茫中的柳南舟浑浑噩噩,下意识回了个字:“点。”
苏东山握拳狠狠挥舞了一下:“对,就是点!
那你再看,这一横是不是由无数个点连接而成?
何处点出第一个点,何处落下最后一个点。
写字时墨水相连,挥剑时剑意不断,是也不是?”
“嗯?”
柳南舟眸子一亮。
身上不断流逝的剑意也为之一凝。
苏东山眼见有效,心底暗自松了一口气。
果然,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
数学上说,一个点是点,两个点连接可成一条线。
而在这条线上,可以有无数个点!
没想到这套理论用在剑道上也能让柳南舟有所悟!
柳南舟此时已经明白苏东山的意思,顺着苏东山的意思往下说:“你说得对,既然点可以左右连成横,自然也可以上下连成竖。
只是,我练了甲子横剑,如何改横为纵?”
苏东山笑了。
鱼儿“上钩”,剩下的是黑是白还不全凭他一张嘴?
他故意叹气:“柳叔既然知道点可成横、成竖,何不想想点又是如何写出?”
柳南舟皱眉:“何意?”
苏东山笑道:“记得以前我学字时,我爹就教了好些种点的写法,什么仰点、上竖点、下竖点……
我在想,横着、竖着下笔,最后不都是一个点?
为这我爹还狠狠敲了我一爆栗……”
苏沛先是一愣,后是满脸惊喜。
没想到儿子竟然如此有悟性,学写字都能悟出这么大的道理!
反观柳南舟则愣在原地,口中喃喃:“这,这,这……”
他一身剑意不再消散,而是如波浪起伏,明灭不定。
苏东山跟着紧张起来。
这剑意闪的,跟心电图一样,太他么吓人了!
看柳白眉头紧锁,一副便秘的样子,苏东山忍不住喝了一声:“柳南舟,点从何出?”
柳南舟身体瞬间绷直,没有回应苏东山,却缓缓抬起右手。
身前长剑受其气机牵引,居然也凌空悬垂,似一根长笔悬空。
柳南舟并指,凌空一点。
长剑跟着一点。
一点,就只是一个小点而已。
一点点出之后,柳南舟停手,眉头紧锁,面露茫然。
剑身震颤,不住嗡鸣,剑意攀升。
看情形,像极了想起某个字,却忘记了笔画该怎么写。
又像是某些特殊时刻,正在积攒力气,酝酿情绪。
只为蓄势待发……
苏东山也受到这股气机牵引,只觉胸口一团憋闷郁郁不得发,却又有种不发不得畅快的感觉。
他觉得这个时候若是说上几句逼格高的话应该能有奇效。
于是,他遍寻心中词汇之后,沉声开口:“出剑如笔,一点如刺,如开混沌,此后竖出如巨笔长杠,又如滔滔大江,一直去也!”
此话一出,柳南舟如反受他牵引,先是向下再顿一下,继而用力向下一按!
“嗡——”
纵横剑一声长吟,似压抑甲子的憋闷终于得以宣泄,声音直入云霄!
霎那间,柳南舟身上剑意如烈日当头,使人不敢与之尝试。
纵横剑劈出竖剑之后,如禽鸟脱樊笼,在柳南舟身边如走龙蛇,迅如闪电。
柳南舟不复先前的迷茫、颓废,整个人神采奕奕。
他抬头看向上方,沉声道:“我有一剑,不得不出!”
话音未落,一剑直冲云霄。
天上云卷云舒。
书院内鸾凤齐鸣。
揽翠别院被一片剑光笼罩。
苏沛两眼放光:“恭喜飞卿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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