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本长老见了老夫人,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法本参见老夫人。”
老夫人笑道:“哎哟,你终于来了,快请坐。”
法本长老坐在鼓凳上,一脸关切的问道:“老夫人这么着急的唤老衲前来,到底有何事商量?”
老夫人道:“你大概也听说了,西厢书院的张先生他病了,听说还病得很重,我想烦长老前去探望一番,以便找大夫医治。”
法本长老闻言,不由心想:你为何不直接找大夫去看病,却让我去探望呢?
张君瑞无论如何,都是你们崔家的恩人,如今我去探望,自然是应该去的,这是我和张君瑞的情义,但你郑娟让我去,这算哪门子事?
我明白了,你这是之前不守信誉赖婚,现在没有脸面去见他了,好吧,反正就算你不邀请,我也是要去探望的。于是说道:“老夫人你客气了,相烦不敢当,老衲我本就和张相公是故交,应当去探望一番。”
老夫人闻言,不由笑道:“如此,那就有劳长老了。”
法本长老道:“事不宜迟,老衲这就去探望,等看望之后,再来商量医治的事情,阿弥陀佛!”
说完,便急匆匆的向西厢书院而去。
法本长来到西厢书院,见病榻上的张君瑞愁容满面,憔悴不堪,根本就不像是之前意气风发,在状元坊客寓前惩治恶霸的英雄,于是不由摇头道:“阿弥陀佛,张相公,久违了。”
张君瑞见法本长老前来探望,心中很是感激,说道:“长老坐下说话。”
法本长老落座道:“听闻相公偶染病患,老衲特来问候。”
张君瑞努力起身抱拳道:“多谢长老关心。”
法本长老一脸担忧地问道:“相公你好端端的,怎么突然就生病了呢?”
张君瑞道:“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唉,长老啊,真是一言难尽!”
法本长老道:“不知相公这是得了什么病?”
张君瑞叹道:“啊哟,不瞒长老你说,都是痴情所累,那情根就是病根。崔家翻脸无情,真是欺人太甚!”
法本长老闻言道:“阿弥陀佛!这尘世间的芸芸众生,七情六欲,人人都有,即便是像我们出家人,成了普通人眼里的活菩萨,一样也是有情的。”
张君瑞闻言,不由好奇道:“这就奇怪了,我佛讲究四大皆空,六根清净,怎么会有情呢?”
法本长老念了一句佛号道:“相公你这是只知其一,而不知其二也!”
“佛家有情,是不能用俗人的情义来衡量的,我佛之情乃是慈悲,而慈悲的目的,则是普救众生。”
张君瑞闻言,不由长叹一声道:“长老说的没错,唉!可惜有些人身在普救寺,却全然没有一丝的慈悲之心啊!”
法本长老闻言,知道张君瑞说的是谁,不由笑道:“佛家的慈悲,是没有代价的,无论善恶,都一视同仁,向善之人则接引西方,而作恶之人则劝其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但俗人的慈悲,却是有代价的,有施有报,以怨报德是报,以德报怨也是报。”
“有人施了恩情不一定指望对方报答,至少在做善事的时候,心中是没有想着让别人必须报答的。而受恩惠之人当时想着要报答,但过后又反悔,甚至是以怨报德,在人世间乃是常有之事,这就是众生相,不足为奇。”
张君瑞闻言,知道这番话,是针对崔老夫人赖婚的事情说的,不由心道:长老啊,你老人家只知其一,但不知其二啊!
不但是老夫人赖婚,她的宝贝女儿还赖简哩!
但尽管莺莺小姐无情,可我张君瑞不能无义,当众揭穿她的不义之举。现在心中有苦难开口,真是难受啊!
见法本长老微笑着望着自己,于是说道:“唉,长老啊,我想这人活一世,一百岁要死,就是一千岁一样要死,彭祖号称是活了八百岁,如今却没有一个人见过他,所以这活不活的,都没有什么意思,还不如一头栽在池塘里,死了一了百了!”
法本长老闻言,不由说道:“张相公此言差矣!”
“你可是洛阳第一大才子,怎么能如此短视,将生命当成儿戏呢?”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孝之始也。相公你现在如此短视,那上半年在佛事殿附斋追孝的孝心,岂不是要完全的付诸东流。”
“佛家讲究肉身成佛,修成正果,要知道,一旦失去人身,则万劫不复,相公千万不要为了区区一件姻缘小事,而自暴自弃,还请相公三思!”
张君瑞闻言,不由低下头去,若有所思,默默不语。
法本长老见张君瑞不说话,于是又道:“相公你说自己是被痴情所累,老衲却以为,相公这是情被痴心所误。”
“感情这种东西,它本身是无利无害的,它的利弊,都是由人所控制的,你给它利,它便对你有利;但你给它害,它便对你有害,这就是魔由心生的道理。”
“世间的一切有情和无情,都是不存在的,又何来被痴情所累?”
长老的这番话,如同一阵清风,吹散了张君瑞心中的迷雾,让他看到了更加清晰的世界。
法本长老又道:“相公啊,老衲只是按照自己的想法说一说,你不妨好好想想,仔细分辨一番,看看是不是这么个理,老衲希望相公暂且忘记那些不值当的事情,好好养病要紧。”
张君瑞拱手道:“啊哟,君瑞我听了长老一席话,真是胜读十年书啊!”
“承蒙长老劝解,君瑞我自当从命。”
法本长老见张君瑞已有所开化,知道他心中的苦闷,并不是自己三言两语就能解除的,但如今他有了这等认识,暂且也可以放心了,于是说道:“老衲该说的都说了,相公好保重身体,寺内事务繁多,老衲就暂且告辞了!”
张君瑞拱手道:“抱恙在身,小生恕不远送,望长老见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