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娥姐真勤劳能干啊,养活那么多人不是容易事,平日靠什么生计呢。我刚在村里出来,想来广州南沙区投靠亲戚,可亲戚也不容易。我不好意思待在他们那里吃白饭,这不,出来找点事情做。”
娥姐一边把袋子里的土豆、萝卜拿出来,放进一个大盆子里淘洗,一边说:“我是给大户人家当家佣,几十年来,一直在越秀陈家帮忙。”
“那看来陈家还挺厚道呢,你这愿意在他们家干数十年都不离开,想来对你们也挺好的。”
“那可不是,无论是老爷陈世永,还是现在的当家大少爷陈作冠,对我们那可是没的说。工资比周围的高不说,还从来不拖欠,逢年过节还发过节礼品和红包,都不知道多少同行眼红我这待遇。”娥姐把洗好的土豆、萝卜削皮切丝,又将挂在墙上的一条腊肉拿下来,清洗干净。
“那这挺好的,东家对你们好,福利高,这年头有一份好工作不容易呢。”
“唉,正发愁这个呢。”娥姐看了眼勇子,虽然少爷说这些事不能对别人乱说,可跟这乡下小子说应该没关系的,他啥也不懂。
自己正满腹牢骚不知道跟谁说呢,憋着挺难受的。
“我们东家是做烟草生意的,一直以来本份经营,烟做的好,价钱还便宜,所以从来不愁人买。生意做得热火朝天,我们眼看着老爷生意越做越大,从一间小厂子变成了现在的大烟厂,机器年年购买新的,员工也年年扩招,房子都从以前的小洋楼变成大别墅。”
娥姐慢慢把灶台点着,倒水进锅里,盖上盖子擦擦手说:“给你煮面条吃,这腊肉我们过年才舍得吃的,今天尝尝娥姐的手艺。”
“好啊娥姐,我可真饿了,不会客气的,今天我算是有口福咯。那然后呢,既然生意越来越好,你怎么就发愁呢。”
娥姐支起另外一个锅,从一个搪瓷大碗里挖出一大块雪白的猪油,放进洗干净的锅里。不多会儿,凝固的猪油就化开了,变成晶莹透明的液体,煞是诱人。
娥姐把萝卜丝和土豆丝放在锅里一块炒,满满当当的一大堆。炒至断生后,加入酱油、盐等调味,然后把切好的腊肉放进去,盖上盖子。
“好景不长,好人无百岁。老爷去年突发恶疾,半年不到的时间就从一个健壮的人给病情折磨的瘦骨嶙峋、奄奄一息。没过多久就走了”
“唉,人都会走到这一步的,谁也避免不了。”
“老爷是一辈子的劳碌命,贫苦人家出身的,所以才对我们这些下人特别好。少爷从小就是读书人,老爷去世的时候还在英国留学呢,但是老爷就他这么一个儿子。家业不能没有人继承,就放弃学业回国继承家业。”
“然后呢,你们少爷回来继承家业了吗?”
“是的,少爷是见过世面的人,可能也是见过太多世面了,觉得目前的经营理念还可以继续进步。
我在客厅干活的时候经常听到他会客户和员工说一番话,低端市场的利润远远不如高端市场,当一个品牌明明有着高端市场的潜质却还只能出现在低端市场,这就是浪费。
所以他觉得我们烟厂可以有更好的发展,于是就加大投资,建设新厂房,购买新型设备,引进上等烟叶,制作精美包装,争取一炮而红。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产品质量变高了,包装设计更好看了,反而卖不出去了,甚至以前一些老客户都不买账。
少爷最近在书房或者客厅的时候,会经常发这些牢骚,听得多了我也能说上几句,就是不太懂什么意思。”也不管别人有没有听懂,鹅姐在饶有兴致地说着。
“这个倒是奇怪了,不过我这种粗人哪里懂做生意的门道,我只会干活。”
“哈哈哈,谁不是呢,这里面怎么搞的我也不明白,只知道现在是新厂房刚建好,设备刚买回来。
问题是还有很多尾款没结清,听少爷和客人聊天说过,烟叶是货主看在老爷的份上先给少爷用着,都还没付账。工人们的工资也有两个月没发了,建厂房的材料费也还差一大笔没还。”
娥姐掀开盖子看水开了,抓一把面条撒下去煮,不一会儿就捞上来,盛进一个大盆子里。
另一边的腊肉也煮好了,肉香浓烈,味道扑鼻。把腊肉、萝卜丝等熬制成的臊子倒进面里,用筷子搅拌几下,就递给勇子。
勇子看着眼前色香味俱全的一盘面,也不见客套,接过来就开始吃。肉臊子的质地酥软,口感极佳,拌上面条正好。面条鲜亮透彻,光滑有韧性,口感顺滑十足,咀嚼间带着微微的弹性,让人过瘾无比。
勇子吃的时候嘴巴娥姐嘴巴也没停,继续吐槽这陈作冠的败家行为,甚至痛心疾首。
但娥姐没注意到,勇子嘴角微不可察的翘起弧度,似乎在感叹面条的好吃,又或者在满意娥姐说的话。
这一大盆面给勇子三两下就干完了,抹一抹嘴巴说:“好饱,谢谢娥姐的面条,天色不早了,我也是时候该回去。”
“嗯嗯,吃饱就行,应该是我谢谢你帮忙拿回东西,你今天可帮了我大忙,还听我唠叨了这么多。那你早点回去,路上注意安全。”
勇子离开娥姐家后,并没有去到他口中的南沙区亲戚家里,反而走向市中心越秀区。
只见他在一间装饰豪华的洋楼前停下,门口有一个汉子在站岗,看见勇子说:“勇哥,你回来了,良哥在里面等你好久了。”
原来勇子就是李志勇,今天发生的一切都是陈德良特意安排的。娥姐被抢,李志勇帮忙抓贼,甚至劫匪都是他叫手下人假扮的。
这都是剧本,目的很简单,就是取得娥姐的信任,好在她嘴里套出关于陈家的情报。
李志勇没有辜负陈德良的厚望,把情报基本探明白来。陈德良咧嘴一笑,露出洁白的牙齿,表现出自信和得意。
“专卖店老板没骗我们,这荷花牌老板陈作冠真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我这个时候再给他添一把火,估计他就撑不住了。”陈德良心满意足的说着。
张武山和李志勇虽然知道陈德良为什么高兴,可他们也猜不透陈德良接下来打算怎么做,添一把火又该怎么添。
趁人之危固然卑鄙,可资本市场就是那么残酷。就像是角斗场,没人会等你养好伤再和你搏斗。
适应不了市场,那就趁早离开为好,我这也是帮了他,不然到最后骨头都被人吃光。
陈德良可不是上一世那个善良的小白兔,在尸山血海里走出来,见过太多生死,柔软细腻的心早就锻炼的坚硬无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