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莹玉挣扎着,妄图挣断手上的麻绳。
她的这一努力只能是徒劳,除了在手腕脚腕上磨出道道红痕以外,没有其他任何有益的帮助。
沈莹玉既着急又委屈,折腾得满头大汗。
阴差阳错之下,麻绳没扯断,她嘴里塞着的那团破麻布倒是被吐出来了。
看见麻布团掉在地上,沈莹玉一愣。
她活动几下僵硬的下巴,看向手上捆着的麻绳,思量再三,放弃了用牙齿将其咬断的想法。
“咳。”沈莹玉清了清嗓子。
她奋力往门边挪了挪,压着嗓子试探地小声喊道:“有人吗?”
屋外冷风簌簌,无人回应。
沈莹玉胆子大了些,一点一点地抬高声音,当她确认了没有人在草棚外守着自己时,眼睛里骤然爆发出不可抑制的狂喜。
“救、救命啊。”她喊道。
第一声“救命”喊出后,她心中的某块地方似乎被触动了,以至于她忽略了这是在太子府,响亮地扯开了嗓子。
“救命啊——救命——!”
本来,她叫破喉咙也不会有人来救她的。
可生活总有意外,事情总会在意想不到的地方迎来转机。沈府,沈老将军因担心女儿的安危,按捺不住地向太子府派来了第二批人。
这批人没有半路被替换掉,顺利抵达了太子府,并摸黑潜入其中。
好巧不巧,他们落在了草棚附近。
又好巧不巧,他们正准备被往行云殿进发,忽然就听见身后草棚里“嗷”的一嗓子救命。
听音色,还很像是自家小姐。
沈家人面面相觑,没多久便做出决定。他们折返而回,踹开草棚腐朽不堪的破门,成功救出了沈莹玉。
“呸,呸呸呸。”沈莹玉吐掉嘴里的飞絮木屑。
“小姐,我们这就回府吗?”一沈家人问。
先前,沈老将军拗不过沈莹玉的纠缠,松口放她来太子府。可后来,他越想越觉得危险,越想越睡不着觉。
辗转反侧多时,他另唤来一批沈家人。
给他们的命令也很简单,不用去管季寰,也无需帮助翊府的人,而只要把沈莹玉全须全尾地带回家即可。
沈莹玉却很叛逆:“回府?回什么府?”
人也死了不少,屈辱也品尝过了许多,事已至此,让她什么也不做灰溜溜地回去?
不可能。
“可是小姐,季寰有翊府的人处理,我们去了只会是添乱。不如先回府去,静待佳音。”
“翊府收拾季寰,我们去收拾顾银韵,互不相干,有什么可妨碍的。”沈莹玉大言不惭。
“反正我先过去了,你们若是胆小不敢来,就先回去向父亲复命吧。”
言罢,沈莹玉飞身便走。
沈家人拦她不住,更不敢丢她一人在太子府,虽则心不甘情不愿,但还是纷纷跟了上去。
行云殿中,打斗已告一段落。
估摸着快到亥时了,顾银韵勾着季寰的衣带,催他进屋把衣衫穿好。
“你在路上要小心啊。”
越过狼藉,点燃灯烛,顾银韵找来在刀光剑影中幸存下来的龙纹冕服,把它套在季寰的身上。
“谁知外面是不是还有伏兵……要么,就不要乘马车去了,飞檐走壁,行廊檐小道,从太子府到翊府,也快得很呢。”
“不必忧心。”季寰点点头,婉拒。
袭来的刺客基本绞杀殆尽;禁军有桐戈坐阵,无有岔碍。
顾钰手里的牌不剩多少了,即使还派了人在路上设伏,他太子府的侍卫也足可应付。
更何况,到了翊府便有父皇的廷卫接应。
而隐匿在京城的暗夜中伺机而动的,还有数月前便被父皇从北疆召回的谢大将军,和他手下的一队精兵良将。
父皇早就注意到了翊府暗中的异动,召谢大将军回京,就是为了给禅位礼保驾护航。
“季寰,你就非倔不可吗?”顾银韵很是气恼。
“那禅位礼就非要进行不可吗?”季寰反问,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堵得顾银韵说不出话来。
他整理好衣衫,捏一捏顾银韵气鼓鼓的面颊,颇有些无奈地叹道:“银韵,我是白鸾帝国的太子。”
“我知道。”顾银韵皱眉,把他的手拍掉。
“首先,我有能力应对那些艰难阻碍。帝国历代太子,继位时遭遇血腥动乱的可太多了,你无需太过忧虑,把它当做什么不可逾越的鸿沟。”
季寰解释道,语气温和,耐心极好。
顾银韵与他不一样,是在旭日暖阳、和风细雨中受人呵护着长大的。
她只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事,被吓坏了而已。
“而且……”他突破顾银韵的手臂防线,好笑地揉了揉她的脑袋,“帝国未来的皇帝,可不能是一个遇到危险,就连大路都不敢走的胆小鬼。”
一位皇帝,理应拥有让所有臣子都为之敬畏的强大魄力。
这魄力,靠躲避与退让是无法得到的,而仅有表现出涤荡一切危机的凶悍实力,才可以取得。
顾银韵眨眨眼睛,听懂了他话里的意思。
“好吧。”她塌下肩膀,妥协了,“但你还是要小心啊,季寰。”
“我……我就不同你一起去了。”她咬着唇瓣,“反正我也帮不上什么忙,去了也是添乱。”
最主要的是,季寰到了翊府,几乎是无可避免地会与顾钰产生冲突。
季寰不是胆小鬼,但她是。
无论季寰还是顾钰,他们中的任何一人受伤都会让她感到伤心,她制止不了这些,所以只能自欺欺人地选择不看。
“好。”季寰理解她的难处,安慰地放轻声音,“那你就在府中等我。”
顾钰应当不会失心疯到对自己的妹妹下手,他离开后,府中相对会是安全的。
而且,他不会带走府中的全部侍卫。
留在府中的那些人,他们会保护好银韵。
“那……”季寰欲言又止。
他差不多应该启程了。
“嗯。”顾银韵闷闷地点动脑袋,左思右想,还是放心不下地勾住了季寰的小指,“季寰……”
她自知理亏,但还是硬着头皮求情:
“我哥不是那种穷凶极恶的坏人,你手下留情,别一下子把他打死了。”
季寰失笑。
“那是当然。”他半真半假道,“顾钰那种乱臣贼子,一下子打死是便宜他了。应该活绑了丢进天牢里,待禅位礼后,细细地审。”
“去你的。”顾银韵皱皱鼻子,又嗤地笑出声来。
清理了一批刺客,他们有些太放松了……放松过了头,以至于对即将到来的危险,浑然不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