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皇子处心积虑,即将得偿所愿。
他志得意满地越过婉秋,踏进客房,期待着和顾银韵的临窗饮茶,谈笑风生——
自从听季旻炫耀过在酒楼偶遇了顾银韵,并且两人相谈甚欢后,他就暗自惦记上了此事,耿耿于怀。
他倒不是非要与季旻较个高下。
但同为父皇眼中的失败品,阴沟里见不得人的货色,季旻凭什么就能比他活的更像个人呢?
可恶。
三皇子陡然抽出佩剑,直向前方扫去。
匆匆赶至的晟夏侧身惊险避过,翻腕以匕首挡住他的下一次攻击。
雪亮的金属相撞,摩擦着迸射出耀眼的火花,相对的滑动在某个瞬间止住,一如满含敌意、对峙中的两人。
“殿下,这里不欢迎你。”晟夏道。
三皇子挑眉,冷笑:“这里有你说话的份么?”
晟夏不理会他的讥讽,不卑不亢地回应:“这是公子的要求。”不动声色瞥一眼屋内的顾银韵,强调,“我只听公子的命令。”
消息是六皇子带去的。
适时他与公子一处,公子听说三皇子欲见小姐后,立即让他赶回,说无论如何都要阻止两人接触。
晟夏向来知道三皇子是个不受待见的。
然而他不曾想到,三皇子竟不受待见到这地步。
不过这些都与他无关,他是公子最听话忠诚的一把剑,公子说什么,他就会严格地照做什么。
“三皇子,请回吧。”晟夏重复。
三皇子没说话,当然也没动。他持剑的力道更大了几分,态度很坚决,那就是绝不会退让。
晟夏见此,也认真地凝起了眸。
他与三皇子不同。
三皇子杀死他,最多被公子斥责两句,旁的什么代价都无需付出。可他若失手杀死了三皇子,那不仅自己要掉脑袋,还会牵连到公子。
晟夏无声审视三皇子的躯体,琢磨着从何处下手,既能瞬间使人失去行动能力,又不致死。
可忽然,三皇子收回了剑。
他身上那股阴毒狠辣的气势转眼散了个干净,余下的,是他妥协的耸肩和玩世不恭的笑意。
“好吧,我不愿与翊府为敌。”
他挥了挥衣袖,走的干净利落。就连见惯了风雨的晟夏也为他前后的变脸看傻了眼,匪夷所思地瞪着他的背影瞧。
“晟夏,多谢你赶来。”屋中顾银韵答谢道。
晟夏闷闷“嗯”了一声,阖上房门,规矩地站到外面廊下。婉秋跟他一同出了客房,歪头看他,眼神很不对劲。
晟夏尴尬地碰碰鼻子:“咳。”
婉秋不屑地别开脸去:“哼。”
“我要歇一会儿,看点杂书打发时间。”屋内又传出顾银韵的声音,“你们就在外面候着,不要闹出太大动静。”
廊外两人齐声应是。
他们短暂地对视,错开视线,有些刻意地背对背站着,谁也不看谁,谁也不理谁。
这没由来闹出的别扭让他们过分关注着彼此,以至于忽略掉了一些真正需要注意的事情。
譬如说三皇子前脚刚出院子,后脚就偷偷摸摸地折返回来,借由轻功绕开守门的晟夏,轻手轻脚地落在了客房后面。
那是一片窄地,杂草丛生。
三皇子一进去就踩了一脚的灰尘,后背也蹭到了院墙上的一块红漆。
但这些都可以忍受,因为……
客房里,顾银韵蹑手蹑脚地摸到了屋后,回头看见晟夏和婉秋都老老实实站在廊中没动,深吸一口气,缓缓拔了窗栓,推开窗户。
窗后,三皇子的脑袋迫不及待窜了出来。
“小皇嫂。”他笑,尾音颇为撩人。
顾银韵却只能联想到他养的那一群恶犬,和陡然变脸时,将可怜狐狸丢进犬堆里的惨烈。
他是个真正的疯子。
谁也预料不到他言笑晏晏的下一刻,会不会突然翻脸无情、恶语相向。
但为了得知季寰的近况,顾银韵只能硬着头皮与之接触。
“皇帝把季寰怎么了?”她直奔主题。
“小皇嫂这么担心皇兄,让我听得好嫉妒。”三皇子顾左右而言他,“我急急忙忙来寻你,难道你就不念着我的好吗?”
念他的好?
说得就好像她有多想被找到似的。
顾银韵心情恶劣,揭三皇子的短处:“殿下寻我,指的是被六皇子毒晕,躺倒在马车里昏迷不醒的那件事吗?”
三皇子黑了脸,为自己开脱:“六弟顽劣,是我大度不与他计较罢了。”
从表情上看,他似乎被这番话极大地冒犯到了,但听他说话时的语气,却是轻松快乐的。
仿佛他并不介意顾银韵提到这个话题,相反,还很乐意她这么做。
“小皇嫂,我那六弟可不是什么好人。他当时毒晕了我,是想单独拎你回府上试毒呢。”三皇子抹黑道。
虽是抹黑,但也揭出一部分的真相。
“还有我的好皇兄,他同样不值得你放在心上。”话锋一转,把矛头指向季寰,“小皇嫂负气出走,不正是因为皇兄另有新欢了吗?”
三皇子的眼中带着蛊惑的光彩。
“小皇嫂,你可千万不要心软啊。”
顾银韵抿了抿唇,避开他的视线。
听三皇子提及谢瑶,她心中确有不痛快,但她知道纳妾一事不是季寰所能决定的,更何况……
谁说她是因为吃醋离开的太子府?
她才不在乎季寰身边有几个女人。她走,就只是单纯地嫌烦,想要试试能不能逃开京城的纷纷扰扰而已。
“谁在乎他。”顾银韵嘟囔道,“男人三妻四妾,一个好东西都没有。”她斜眼睨着三皇子,“真论起来,我可比三皇子妃幸运多了……”
“季寰哪比得上您风流啊。”
三皇子被怼得微张着嘴,无言以对。
他万没想到向季寰抛出的那块石头,最后竟砸中了自己的脚。
只不过……三皇子微眯起眼睛。
小皇嫂这口是心非的样子,着实可爱的紧。
他贪婪地盯着顾银韵粉嘟嘟的面颊,和喋喋不休的两片唇瓣,手指隐在窗台下,难耐地摩挲起来。
“你快说季寰如何了。”顾银韵没觉出他的反常,着急催促道,“还要我真请你喝杯茶才说不成?”
季寰,又是季寰。
怎么什么好处都被季寰占了去。
三皇子下眼睑不受控地痉挛了两下,他沉浸在情绪之中,恶声恶气:“季寰他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