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场被后世称为“焱灾”的重大疫病快要结束时,言轻舒遇袭了!
血流不止,重伤昏迷。
这“八个字”发生在言轻舒身上简直是不可思议的事情,因为她身上具有“柳神的恩赐”,那强大的自愈力足以恢复她的一切伤势。
如果这些话是其他妖或人说的,安婷一定不信,但如果出自花千红之口,却由不得她不信。
一天,有个小妖来找安婷,说是花副族长找她有事,对此安婷虽然疑惑,还是跟着去了。
但随着小妖带的路越来越偏,安婷心里也忍不住泛起了嘀咕,花副族长与她连点头之交都算不上,怎么会突然找自己?
倒不是说花千红高高在上、为妖冷漠,恰恰相反,这位位高权重、资历深厚的老前辈待人一向宽悯,从始至终都主张两族和平相处,也正是因为反对龙闇的积极主战,她才会被逐出妖族。
安婷之所以与花千红不熟,完全是因为两者之间真的没有任何可以交集的地方,她只是有幸被言轻舒救下的众多病人之一,后来跟随其四处行走,靠着打打下手一边养活自己,一边寻找姚罗爱。
而花千红却是医族副族长,妖盟成立的推动者,说句不吉利的,她要是病逝,那么用不了半天时间,这个消息就会传遍人妖两族,这一点就足以证明她的影响力。
所以,安婷才会疑惑,就在她怀疑自己是不是掉入什么阴谋算计中时,她看到了几个熟人已经在房间内坐着了,不免心下微松。
将安婷送到后,小妖便转身离开,一句话都没有说。
安婷走进房内,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接着就有人问她是不是花副族长通知来的?
安婷点头,这才发现原来这里的人和自己一样,都是得到花副族长的邀请才来的,而且这里都是人族,并没有妖族。
在众人窃窃私语时,花千红来了,她拄着那根银色的柳叶拐杖,一进来就坦言,言轻舒身受重伤,需要进行特殊的治疗,这项治疗需要一位人族的帮助,但是期间会有生命危险,而且不是可能会有,是绝对会有,你们有谁愿意帮忙吗?
看着花千红那张不同以往的冷酷面容,安婷脑海里浮现一个念头,这不就是在逼着他们去送死吗?
拥有相同想法的不是只有安婷一人,其他人也是一样,当即就有人问可以不去吗?
花千红道,我希望有人自愿。
希望……
那要是没人呢?
安婷不敢继续想下去,平心而论,言轻舒对她有救命之恩,无论怎样回报都是不为过的,但是,一命换一命……
她不想死,起码在确认姚罗爱死活之前,她真的不想就这么死去。
恐惧与不安在屋内蒸腾,渐渐演变成焦虑与喧嚣,人都是自私的,“杀了自己”要远比“杀别人”痛苦,没有人愿意就这么去死,起码在这个房间的人都是这样的想法。
就在安婷想问花千红有没有其他办法时,她忽然看见对方紧握着拐杖的手,十分用力,那如同枯枝一样的指骨像是想要捏碎什么东西一样,紧紧地、紧紧地握着,又像是在克制着什么。
在那一瞬间,一道凉意从后背涌出,直贯天灵。
言轻舒重伤这个消息并没有传开,哪怕是在妖盟打工的自己都是刚刚才知道的,如今的言轻舒就是妖盟的精神领袖,她的一举一动牵连着整个妖盟的民心!
那.....花副族长为何会将这种事情告知他们?她就不怕这里会有人泄露出去?
不!
她当然不用担心!
因为她完全有这个能力让这里所有人开不了口。
安婷的目光从花千红的手慢慢上移,直到停在那张仁慈不再的面容上,她猛然意识到自己其实从未了解过这位盛名在外的副族长。
"让...让我来吧。"
安婷的一句话,让在场所有声音瞬间消失。
花千红同样愣了一下,连扣在拐杖上的手都松了松,她看向安婷,问道:"你愿意?"
花千红怀疑的眼神让安婷如坐针毡,她掐了掐掌心,逼着自己冷静,“我的命本就是言族长救的,为她做些事情也是应该的....如果真的需要一个人,那就让我来吧。"
沉默,死一般的沉默如同绷紧的弦,压在现场每一个人心上。
"好,我替族长谢谢你。"
花千红的语气明显变得柔和起来,这让房间内的气氛再次流动起来,其他人脸上的表情亦变得轻松,看向安婷的眼神多了几分愧疚与感激。
安婷却依然正襟危坐,好似完全没有感知到其他人的神情变化,“副族长,我可以去见见族长吗?我很担心她的情况。"
“自然可以,就算你不说,我待会儿也是要带你去见她的。"
"好,谢谢副族长。”
得到花千红的允诺,安婷这才彻底放松下来,憋在心里的那口气才慢慢吐出来,伴随而来的是狂跳不止的心脏。
差点儿、差点她就要去见她死去的爹娘了!
不过,事情还没有结束,只有见到言轻舒,才能阻止花千红,才能救所有人。
但愿她所认识的言轻舒,没有她不熟悉的另一副面孔。
*
见到言轻舒时,对方正躺在床上,全身缠着绷带,,这副场景让安婷想到她们第一次面时的情况,只是床上的妖和床下的人换了位置。
花千红将拐杖放于墙边,慢慢走到言程舒身旁,旁下腰程轻轻拍了她两下,用一种安婷从来没有听过的温柔声音喊道:“轻舒醒醒,我把人给你带来了。”
言轻舒显然睡得很不踏实,在花千红走到身边时她的眉就已经皱了起来,因此在听到喊声后很快就睁开眼,,但意识显然还没有完全清醒,带着点疑惑,像是看不清面前人的模样。
“花老?”
“是我。”花千红不厌其烦的又重复了一遍,“你不是要见能配合你使用血引术的人吗?我将她带来了。”
这一次言轻舒听清楚了,她神情讶异地看着安婷,不知道是在惊讶真的人会有人愿意送死,还是在惊讶出现在面前的人会是安婷。
在花千红的帮助下,言轻舒艰难地坐起身,却没有对安婷说话,而是看着花千红,恳求道:“花老,能让我单独和安婷说一会儿话吗?”
花千红有点犹豫,但架不住言轻舒的坚持,只好离开。
等到屋内只剩下言轻舒和安婷时,言轻舒忽然问她:“你是自愿来的吗?不是因为威胁,或者利诱。”
听到这话,心一直提着的安婷忽然定了下来 ,她猛然跪在地上,将今天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出,随后道:“求族长救救他们!”
“……那你呢?”言轻舒语气莫名地说道。
“我知道如果不是没有其他办法,副族长不会出此下策,所以我愿意留下来,救您。”
“救我?”言轻舒突然苦涩地笑了起来,那声音里带着说不出的苍凉。
“你知道血引术是什么吗?那是在青道的‘灭灵术’上研究出来的东西,是要把我体内的妖血、意识和神恩融入到你体内,彻底摧毁你的意识,这本质上就是在‘夺舍’!即使这样,你还要留下吗?”
夺舍?!
安婷愣愣看着言轻舒,一下子瘫坐在地上,眼底闪着恐惧。
言轻舒闭了闭眼,道:“你离开吧,我不会让花老为难你的,也不会让她牵连无辜。”
安婷面色苍白,因为言轻舒的话而感到深切的恐惧,却仍是鼓足勇气说了一句话。
“等等……我不能、我不能就这么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