震耳欲聋的雷声仿佛近在咫尺,让心脏颤动不已,又像是远在天边,无论言轻舒怎么寻找,都找不到雷霆之中那熟悉身影。
“族长,你在哪里?”
在一片黑暗的迷雾中,言轻舒叫着花千红的名字,希望能得到对方的回应。
忽然迷雾中出现一道身影,言轻舒以为是花千红,急忙上前,对方也缓步向她靠近。
待走得近了,言轻舒发现对方身上的灵气波动与花千红非常不同,阴冷的声音同时传来,“你是在找我吗?盟主大人?”
似笑似讽的语气中藏着说不清道不明的诡谲。
幽罗!!
言轻舒在惊恐之余,却又觉得这声音似乎有点熟悉,记忆中魂牵梦萦的男子身影随即浮现,渐渐覆盖了梦中出现的幽罗身影。
“啊——!!!”
言轻舒从梦中惊醒,惊骇的神情还未从脸上退去,就看到有个人站在自己床边。
失去双眼的言轻舒看到的并不是那个人的样貌,借助脸上的妖花,她“看见”的是人形的七彩光点。
每个人、每个妖的灵气光点都是不同的,因为修炼功法的差异越大,灵气光点同样差别越大。
而眼前这个人的灵气光点却是一如以往的绚丽、漂亮,和九年前一样。
她道:“你是……金无月吧?”
无月收回为言轻舒输功的手,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对方凹陷的双眼,疑惑道:“你认识我?”
言轻舒道:“九年前,你重病卧床,金锐公曾邀我为你治疗,只可惜我医术有限,最终没有成功。好在你是个有福气的,最后依然平安度过那一劫。”
无月不记得言轻舒说的过去,毕竟,她又不是真正的金无月,“抱歉,最近我出了一点意外,过去的事情记不清了。”
“记不得也无妨。”言轻舒看向房内一直没说话的第三个人,根据灵力波动,她知道对方是戊言,便问他:“花族长呢?”
戊言倏然跪下,“请盟主节哀。”
纵然早有预料,但乍然得知,言轻舒还是忍不住心悸了一瞬。
良久后,她才开口说话:“你先下去吧。”
“遵命。”
无月看着戊言离开,内心满是谜团,大概一个时辰前,她才来到妖盟,还没下马就听到妖盟盟主遇袭、医族族长战死的消息,并且言轻舒正处于生死关头的境地。
想起离开前田夜明托付自己交给言轻舒的疗伤圣药,无月便急忙拿它去救了对方。
“金姑娘,麻烦扶我起来”,言轻舒说道。
“好,盟主您当心。”
说着无月就上前将言轻舒扶起来,在触碰到对方手臂的一瞬间,她脑海里下意识浮现出一个念头,太瘦了!
这个被众妖尊为盟主,架起人妖两族和平桥梁的妖真的太瘦了!
无月的体型本就偏瘦,但言轻舒却更瘦,她的胳膊上没有多少肉,更像是裹着骨头的一层皮,皮肤光滑如少女,但是体态却已如老妇。
言轻舒不知道无月心里忽然涌起的复杂情绪,只是看着她道:“这次真的多谢金姑娘了,实话说,我已经记不清上一次别人给我治疗,是什么时候了。”
身为妖盟盟主,既是医族大医师,又身有奇特疗愈之力的“柳神恩赐”,一直以来,只有言轻舒给别人疗伤的份,很少有人会为她疗伤。本身具有的强大疗愈力,让她都快忘了肉体一旦受伤过重,就会无法治愈的。
体内的望舒妖血与凝晶露互不相容,若不是她并非妖族,妖血的排斥早就让她当场死亡了。
无月对医术只是粗浅知道一些,但是在言轻舒醒来之前,已经有大夫来给她看过。
大夫说,盟主体内妖血与凝晶露互斥,本该丧命,却不知为何诡异的达成一种平衡状态,加上她强行使用禁招,导致气血逆冲,若不是金姑娘带来的丹药含有青焰仙芝,强行吊住盟主的一口气息,好让盟主的身体进入自愈阶段,只怕……
唉,但就算如此,凝晶露究竟不是毒药,不会对身体造成伤害,只是会对妖血产生排异效用,导致以妖血为基的“柳神恩赐”无法将其净化。
为了保住盟主的性命,只好将其体内的妖血与凝晶露都用针封印在双腿处,也因此,盟主暂时……不便于行。
“言盟主,您……”
无月剩下的话还没有说出口,言轻舒就先打断了,“我自己的身体我比谁都清楚,还能在这儿和你说话,已经是上天垂怜了。”
她到底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纵使经历众多剧变,现在仍是能冷静的询问无月:“你能和我说说你们衡靖园在余烬灰原的情况如何吗?”
无月将发生在余烬灰原的事情一一说出,言轻舒听完后,神色越发凝重,“幽罗此人心计之深、手段之狠,令人难以想象他究竟在图谋什么,但是我敢肯定,此人对于妖族的仇恨绝不虚假,甚至可以说,他对妖族恨之入骨!”
言轻舒继续道:“幽罗这次对妖盟出手,绝对不会是为了杀我这么简单,他一定有更大的图谋!”
无月道:“我们也是这么想的,认为幽罗在付出这么大的代价后,他的报复不可能止步于此。我来此,亦是代孟子温前来询问,蚀魂咒的解药研究如何?
若是我们能将幽罗操控心智的手段废了,那么就会让他陷入孤立无援之地,也能够将那些受到威胁而不得不效忠于他的人、妖救出来。”
“抱歉,蚀魂咒的解药我还没有研究出来”,言轻舒说道,“不过,在孟子温送来的那些患者身上,我发现他们的思想都有被入侵过的痕迹。”
无月注意到对方将孟子温送来的双刀会部众称为患者,显然并没有将他们当作俘虏看待。
“思想都有被入侵的痕迹?难不成幽罗掌握着大规模操控人心的手段?要真是如此,那他为何要暴露自己?如果我是他,直接想办法让摈临县或者妖盟高层变为自己人不就行了?”
“因为这种操纵手段有其局限性。”
言轻舒耐心对其解释着,“蚀魂咒本身就是剧毒,幽罗通过每月下发解药的做法让所有人听命于他,被威胁的人或者假意从之、或者真心畏惧,但‘服从’的种子却已经在心头产生了。
起初,他们会因为解药而被迫为幽罗做事,渐渐的,在蚀魂咒的影响下,思想会不知不觉地改变,他们会忘记反抗、不敢反抗,甚至觉得这样听令行事也不是一种忍受不了的事情,到了这一步,蚀魂咒已经成功‘操纵’了他们——此时的他们,已经成为幽罗不忠诚却听话的下属。”
不忠诚却听话?!
这个形容词让无月内心发冷,她曾见过那些被蚀魂咒控制的人,在问他们为什么会跟随幽罗时?所有人都是一脸愤怒且恐惧的表情,他们说,我们也不想的,只是因为身中剧毒,不想死所以才不得不听他的啊!
这些人,根本不知道蚀魂咒已经在无知无觉中改变了他们的想法,只是单纯的以为自己是慑于恐惧而被迫忍辱偷生。
“这、这真的可能做到吗?”
无月不敢置信的向言轻舒求证着,但心里却已经相信了这个说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