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轻舒离开妖盟,前往祭祀台的隔天,双刀会便开始对妖盟发动攻击。
在短暂的措手不及后,左文丞很快就意识到双刀会的人员有限,便向安扎在共济城其他地方的人手调入进来,从而形成两面夹击之势。
但是,谁也没有料到,无数星核炸药凭空出现,最终构筑成一张巨大的星核阵法。
五角星的灰色石头带着晶莹的蓝色异光,悬浮在空中,随着一个黑袍男子的出现,丝丝缕缕的蓝色光线从石头上冒出,连接到其他石头上,最终形成了一张巨大的蓝网。
砰!
随即就是轰然一响,整个妖盟地动天摇,险些化为废墟。
左文丞在那些灰色石头出现时,就意识到不妙,连忙开启主殿阵法,尽可能将所有妖送入其中,这才避免更大规模的伤亡。
一路上,左文丞以最快的语速向言轻舒交代了事情的前因后果,言轻舒听完后沉默不语。
烈火教、双刀会、妖盟四族,这桩桩件件,必定是有人在背后筹谋。
她几乎可以确定,烈火教这次的突然袭击,为的就是让双刀会有可趁之机,但对方这么做是为了什么?
孟子温守在余烬灰原,她不认为对方找错了地方,但如果这也是双刀会的算计呢?
为了消灭妖盟?
但是双刀会兵力有限,哪怕是有星核阵法,也无法突破主殿的防护罩。妖盟和双刀会一向毫无瓜葛,对方为何突然攻击妖盟?
难不成……
言轻舒停下脚步,她猛然意识到自己可能才是双刀会的目标,对方知道自己在研究蚀魂咒的解药了!
怎么会?他从何得知这件事的?
以总部转移衡靖园的视线、让旁人无法知晓其真正意图,以自己的身份挑动四族怀疑、进而支走胡玫,对妖盟发动攻击后却再无下文,并让人向自己通知消息,为的就是让自己赶来!!
不止!
还不止!
幽罗的目的还不只是如此,他到底想要做什么?!
言轻舒内心发冷,因为她知道自己就像是被蜘蛛网黏住的小虫,待意识到陷阱时已然脱身不得了。
“盟主?”左文丞看着突然停下的言轻舒,面露疑惑,“是有什么吩咐吗?”
“无碍。”
言轻舒在原地想了一会儿,随后靠近左文丞对他小声交代了几句。
左文丞闻言,惊讶地看了一眼言轻舒,随后便点头离开。
待左文丞离开后,言轻舒这才抬脚,继续向偏殿走着。
她想,还好,到目前为止,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幽罗为了让蚀魂咒的解药不被研究出来,他的目标必定是自己。
这就足够了。
言轻舒心里的怒火熊熊燃烧着,她绝不会放过像幽罗这种随意掠夺别人性命的家伙!
……
在为偏殿的患者疗伤过后,言轻舒便强撑着身体回房了。
作为妖盟盟主,在这个时候,她绝不能让任何人看出自己的虚弱。
言轻舒坐在床上静静调息,碧绿色灵力将她全身笼罩,头上戴着的斗笠也被拿了下来,露出了她的容貌。
白皙的皮肤上有着网状的红痕,就像是被细网勒出来的印痕,双眼空空如也,没有眼珠的眼皮深深凹陷下去,呈现出灰黑色的皱褶。
在左边嘴角上方有一朵浅红色五瓣小花,黄豆大小,扎根在皮肤之内,受到灵力滋养,微微晃动着花瓣。
咚咚咚。
门外传来了敲门声。
言轻舒听到声音,问道:“何事?”
婢女回道:“盟主,医族族长求见。”
“让她直接进来吧。”
“遵命。”
言轻舒停止调息,从床上下来,对于这位医族族长,她是非常尊敬的,而对方亦是知道她全部秘密的唯一前辈。
木门开了又关,拄着拐杖进来的花千红虽然头发半白,却是精神奕奕,她慈爱地看着面前的言轻舒,如同在看自家乖巧的孩子,“盟主,许久不见,没想到再次见面却是在这样的情况下。”
言轻舒上前搀扶着花千红坐下,“世事无常啊,族长,您来到妖盟,也是事出有因吧。”
“唉!”
花千红叹了口气,拉着言轻舒的手让其坐到自己旁边,随后从怀里递给了她一封信,“我想,除了我之外,其他六族族长应该都收到了相同的信件。”
言轻舒打开信一看,发现信里面将九年前的事情写得清清楚楚,包括真正的言轻舒是如何遭到重创、如何使用青道的血引术治疗等等。
看着这些,言轻舒止不住的心慌,连声音中都带了一分颤抖,“怎么会?怎么会有人对这些事情知道的这么清楚?”
九年的时间,足以将当初知晓此事的人全都抹除,现在还知道这件事情的人只有言轻舒、胡玫和花千红三人。
她自己绝对没有对任何人说出此事,胡玫更是视她为母为姐,至于花族长,不说换血这事是她一手促成,一旦暴露,整个医族都会受到连累,而且她具有“柳神的恩赐”,是名副其实的医族信仰化身,毁了她,对医族百害而无一利。
医族在妖盟七族中本就弱小、不善争斗,有今天的地位,与言轻舒的支持脱不开关系,更不可能会出卖她。
言轻舒想不明白,如果说她人族的身份暴露还有迹可循,那么九年前的换血经过又到底是如何泄露出去的?
花千红看着心思浮动的言轻舒,明白她在担忧什么,而对方所顾虑的,自己早在拿到这封信的同时也想到了,“盟主啊,多事之秋,最忌人心浮动,这颗要定下来的心不仅是别人的,更是你自己的。”
言轻舒闻言微微一愣,随后就很快冷静了下来,“我晓得的,族长。”
花千红看着脸上红纹遍布的言轻舒,脸上柔情更深,她是真心疼爱这个小辈的,哪怕对方不是妖族,不谈情分,就说对方为妖族做了这么多事,就值得她豁命支持。
“盟主,我和你是同样的想法,不认为消息的泄露会是出自我们三人之中,可能是当初我没有处理干净,可能是敌人通过某种堪称奇特的方式知晓,可能是在我们不知道的哪个小细节出了纰漏,这有太多太多的可能……”
花千红伸出形似枯枝的手,轻轻拍了拍言轻舒的手。
粗糙却温暖的触感从手背传来,言轻舒刚想回握住花族长,却被对方一番话给说得愣在了原地。
花千红继续道:“但是你必须要知道其中的一个可能就是我或者胡玫背叛了你,在妖盟和你之间,你认为我会选谁?若是胡玫知道你不是真正的言轻舒,只是一个鸠占鹊巢的家伙,你认为她会怎么做?”
“我……”
言轻舒想要反驳,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低下头看着花千红放在自己手背上的手。
说是看,其实也不准确,毕竟她早就失去了双眼。
言轻舒左脸嘴角处的浅色小花,是由她体内妖血凝聚而成的,可以感知到周围环境中的灵气波动,可以说这朵花代替了双眼的作用。
它有着双眼不可比拟之处,比如说对术法能量的敏锐感知,能够让言轻舒更好的除去病人体内的病灶,同样的,亦有不足之处,言轻舒看不到事物的样貌,所有的人、妖、物,在她眼里,只是形状各异的能量波动。
看着言轻舒呆愣的面孔,花千红苍老的面容上同样露出了一丝失神的表情,九年的时间已经让这具人族身体的外貌在妖血的浸润下,完全变成妖族的言轻舒,她下意识地唤道:“阿舒……”
这个称呼一出,瞬间惊醒了两人。
言轻舒知道,对方不是在叫自己,而是在叫那个死在九年前的言轻舒。
“盟主,我失言了”,花千红微微低头,错开了言轻舒的目光。
言轻舒笑了笑,毫不在意道:“没关系的,有时候我看着镜子里的那张脸,都会忍不住迷惑,我现在到底是言轻舒,还是安婷?”
花千红站了起来,拿起拐杖朝着外面走,一边走一边叹道:“我是真的老了啊,老了就免不了会糊涂啊,在族长这个位置上熬了这么久,我也是时候退下来安养天年了!”
“恭送族长。”
言轻舒向花千红拜了个礼,不是以妖族盟主的身份,而是以医族族人的身份、以对待恩人的态度、以尊敬前辈的心情,向面前这位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之将倾的巾帼英雄行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