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火烧山,牢底坐穿、放火烧山,牢底坐穿……”
午夜,这个南方偏远小山村的村民们集体被广播惊醒了,村里似乎发生了什么大事。
赵东来躺在被褥里听着窗外嘈杂的人声,这段时间里他一刻也没有合过眼。
很奇怪他失眠居然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那个女人。他在担心她,天这么冷有没有被冻伤,林子这么黑有没有害怕,但这个懦弱的男人却始终没有勇气回去找她。
“东来啊,发生什么事了,外面怎么这么吵啊。咳咳……”
老母亲有气无力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她的病愈发严重,她似乎撑不过这个冬天了。
“不…不知道啊。”
他当然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他还不明白那句“放火烧山,牢底坐穿”究竟是什么意思。
“我出去看看吧。”终于,他鼓起勇气掀开被褥披上军大衣忧心忡忡地出了门。
村民们都在往同一个方向赶,那是猪肉佬的家,虽然明知这事儿已成定局,他还是心头一紧。他哆嗦着从兜里掏出打火机,点了一支双叶送到嘴边深吸了一口。
“你他娘的可真悠闲呐,没看见大伙儿都正忙着救火吗?你还有心情在这抽烟。”
提着水桶的男人骂骂咧咧地从他身边路过,然而这个“正义”的村民并不认识赵东来,他不过是顺便站在了道德的制高点上批评了这个无作为的同志一句。
虽然赵东来也不认识这个男人,不过他依稀记得他好像在哪里见过他,就在昨天,他便是那个提起裤子就走,没有留下一分钱的麻脸男人。
“乡亲们,乡亲们,不用提水啦!火已经扑灭啦。”村支书气喘吁吁地向正准备前去救火的村民跑来。
他拦住麻脸男人,上气儿不接下气儿地说道:“火……火已经扑灭啦,不用……去啦!”
本是好心提醒,没想到麻脸男人一下子便怒了。
“什么?二十多斤的水,老子提了两三公里的路了,你给老子说不用了,难道还让老子提回去不成?”他狠狠扔下水桶,却没成想砸中了村支书的脚趾头。
“哎哟!”只听见村支书一声惨叫。
“你个杀千刀的老子好心好意提醒你,没捞着一句好,反而还被你砸,你看我今天怎么收拾你。”
说着,他揪起麻脸男人的衣领照脸便是一拳。
麻脸男人也不甘示弱,狠狠一拳回击了过去。村支书一个踉跄差点跌倒在地,他显然不是这个壮年男子的对手。
村支书急了,“王麻子你不想活啦!你也不看看我是谁?”
麻脸男人愣住了,他仔细瞅了瞅眼前这个五六十岁的男人的脸,一下子便服了软。
“哎哟,刘书记怎么是你呀,我真没认出来是你啊!我该死,我该死……”王麻子一边抽着自己大耳刮子一边向村支书求饶。
但是村支书似乎并不解气,他揪起王麻子的领子,脱下鞋子便冲他的脸拍了过去。只不过这一次对方没再还手。
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人们纷纷放下手里的水桶,交头接耳地欣赏起了眼前这出闹剧,似乎忘记了一开始他们是打算救火来着。
虽然眼前这一幕十分让人解气,不过赵东来并不打算在此逗留,他穿过人群,独自向猪肉佬的家走去。
让他生气的其实并不是麻脸男人那几句不痛不痒的指责,而是因为他糟蹋过那个女人。
大火果然已经扑灭了,这都得归功于猪肉佬家周围那片烧不死的“木荷铁”,据说那是猪肉佬爷爷种的。
他早年是个木工,而木荷是一种极好的用材树种,树干通直,材质坚韧,耐久用,易加工。
但他不知道的是木荷树体含水量多,脂类液汁少,枝叶浓密,所以除此之外它还是一种理想的林区防火阻燃树种。
若不是得益于木荷这道天然屏障,这南方冬天的山火非得烧个三天三夜不可。
消防员已经陆续撤离了。现场除了一些刚刚参与救火的村民还有一具烧焦了的尸体。
还好只有一具,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那么她又去哪了呢?想到这里他不由自主地向后山转去。
凌晨的山林伸手不见五指,稍有一点风吹草动便能把人吓个半死,更何况这山上还有野兽出没。李铁匠的儿子就是在上山砍柴的时候被熊瞎子抓掉了半张脸。
“那女人该不会已经变成了熊瞎子的夜宵吧?”
他一边担心着一边恐惧着,一边想继续寻找,一边又想逃离此地。
突然,一旁的灌木丛有了动静,“谁?是谁在那?”
虽然赵东来嘴上这么问,实际上他脑海里已经浮现出了女人的那张脸。
就在他欣喜若狂的时候灌木丛里传来了两声猪叫。
这似乎是猪肉佬家的猪,赵东来很疑惑,它们是如何从那场大火里死里逃生的,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它们本该变成一只只脆皮烤猪。
“去你娘的!”
他捡起一块石头朝那牲口砸了过去,发泄着心中的怒火。
猪惊慌地逃走了,随之而来的是一阵难以名状的失落感。
而这时远处传来了警车的鸣笛,越来越近越来越近,这种急促刺耳的声音给他一种强烈的压迫感,仿佛在一个劲儿的暗示他,“完了、完了、完了、完了……”
一瞬间草木皆兵,立马打消了他继续寻找女人的念头。此刻,他脑海里只有一个想法,“回家”。
天空即将露出鱼肚白,赵东来方才走到家门口,这几十里山路比平时要漫长得多。
一夜未眠的他早已精疲力尽,可却没有丝毫睡意。
他走进厨房打算先吃点东西填填肚子,刚推开门还没来得及开灯便听见“啪”地一声。
只见黑暗中一坨毛发蓬松的黑乎乎的东西正在灶台旁狼吞虎咽地啃食着什么,就是它不小心碰掉了灶台上的陶瓷碗,发出了响声。
这也把它自己吓了一跳,它立刻停止了手里的动作,但嘴却依旧“吧唧吧唧”地咀嚼着。
“熊瞎子!”
他几乎没有思考,接收到了大脑第一时间给出的危险信号后,他迅速关掉房门抄起锄头战战兢兢地缩在门口,警惕着屋里那东西随时可能从里面冲出来。
半晌,那东西终于从黑暗中走了出来。“你别怕,是我!”女人胆怯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