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对于温彻来说,已经做好了这一辈子都会孤身一人的准备,因此他也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的身边居然还能有其他人的陪伴。
他这个人,其实戚砚形容地很透彻,不过就是面热心冷罢了。
他也就对于从小一起长大的戚砚和裴陌尚且还能关心地多一点,剩下的人或者事,他根本就懒得管。
也许是性格使然,旁人的苦难,旁人的不如意,跟他又有什么关系,他也只能做到冷眼旁观。
毕竟谁又能做到真正的感同身受呢,不过都是如人饮水罢了。
温彻自认为自己看的清楚明白,却不想,也会自己的自私,会差点伤害了一个真心待他的少年。
这也是温彻,第一次重新审视自己的心。
记忆随着温彻的眼神缓缓流转,带着他回到了五天前的时候。
那天,他照例从宫外回来的时候,给宁安带了一盒桂花糕,看见宁安一个人坐在花园处。
他走到了宁安身边,顺手拍了一下他的后背,说:“我回来了。”
宁安好像是在想些什么,没注意到身后有人来,明显是被吓了一跳。
但看见来人是温彻,他眼里的光熄灭又燃起,也说不清自己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他只能微微笑了笑,开口道:“你怎么回来了,殿下给你的差事这么快就办完了啊。”
“嗯,办完以后,就赶紧回来了。”
温彻点了点头,把桂花糕放在了一旁的桌子上,说:“你尝尝好不好吃,我路过西街的时候,这家的桂花糕好多人都在排队。”
“我问了一位大伯,他说特别好吃,要给自己的小孙子买回去,我也就跟着排了队,想着买回来给你尝尝。”
他边说,边打开外皮,把桂花糕送到了宁安面前,道:“快尝尝,凉了就不好吃了。”
晶莹剔透的糕点,上边还撒着桂花,看起来就很好吃。
可宁安一直呆呆地看着面前的桂花糕,却也没有动手去拿,温彻感觉他心情不好,坐下问了句:“怎么了,心情不好吗?”
“发生什么事了?心情不好?跟我说说。”
宁安看着温彻温暖的笑容,忽然就抑制不住自己内心的悲伤,落下了眼泪。
他不敢在燕承昱面前哭,因为他知道殿下心里也难受,他不能再把自己的情绪带给他了。
他平时那么忙,自己不应该这样,还把自己的难过带给他。
可在面对着温彻的时候,就好像所有的委屈都冒了出来,他磕磕绊绊地讲述了宁平是内奸的事情。
有些事情虽然他没有说,不过他也相信温彻能明白的。
温彻听完以后,沉默了一瞬,道:“宁平的事,你应该为此难过,但也不应该一直沉沦下去,以后的日子,到底还要继续过的。”
“殿下身边也就只剩下你了,你们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总归也是不一样的。”
他又拿起了一块桂花糕,递到了宁安嘴边,柔声开口:“吃点甜的吧,嘴里变甜了,说不定心情就变好了。”
宁安定定地看着温彻,眼圈再次湿润了,他没接温彻的桂花糕,而是低声问道:“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还是,你对谁都这么好,对我也没有什么不同。”
温彻没答,宁安抬手拿过了他手里的桂花糕,默默地咬下了一块,品味着其中的甜蜜。
可吃着吃着,却后知后觉地感觉到了一丝苦涩的味道。
他红着眼睛问:“其实,这只不过是你随处释放的善意罢了,我明白的,也不会自以为是地觉得自己在你心里有什么不同。”
“你和戚大人是一样的人,都像在发着光一样,而我,一直以来都是暗淡的。”
温彻听见他这样说话,下意识就要反驳,可他在刚想说出口的时候,又堪堪忍住了。
他心道:自己这是在做什么,他难过是他的事,自己能安慰他几句已经不容易了,难道还要有其他吗。
可温彻看着宁安落寞的侧脸,还是生出了一丝不忍,“宁安,在我眼里,你自然是与旁人不同的。”
宁安知道温彻不过是在宽自己的心罢了,可他也不打算拆穿他,只是笑着说:“不管如何,我还是谢谢你。”
他又吃了一块桂花糕,真心称赞道:“真的很甜,这应该我吃过的,最好吃的桂花糕了。”
他状似无意地提了一句:“以后,应该也吃不到了吧。”
温彻深吸了一口气,还没等说什么,宁安就站起来说:“谢谢你,我先走了。”
温彻看着宁安强装镇定的背影,忽然生出了想要拉住他的冲动,甚至已经走出了几步。
待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又赶紧停下了,转身出门。
他抬头看着湛蓝的天空,又看了看周围如画的风景,忽然生出了一种孤独感。
不是他想要的自由,而是孤独。
温彻苦笑了一下,也不知道自己应该去哪。
裴陌和戚砚都找到了自己爱的人,而他还是孤身一人,也无处可去。
他漫无目的地走了几步,正好碰见了从龙章宫出来的戚砚和燕承昱。
他本来想打个招呼就走的,却不想戚砚叫住了他,要跟他聊聊。
他不知道他要说什么,可还是跟着他去了一个角落,静静地等待他的下文。
戚砚看着温彻柔和的侧脸,叹了口气,说:“楚茗和冯齐在一起了,你知道吗?”
温彻没想到他说的是这件事,愣了一下,回道:“知道,本来还有点惊讶呢。”
他想了想,又补了句:“不过还是为他高兴,冯齐人挺好的。”
戚砚淡淡反问:“那你跟楚茗,是怎么回事,据我所知,你们都并非无意,最后怎么没有发展下去。”
温彻重复道:“我跟楚茗吗?”
“因为我们太像了,只能做棋逢对手的知己,做不了心心相印的恋人。”
其实就是因为太像了,两个同样心思玲珑,又敏感多疑的人,是没办法走到一起的。
就像一个人泡在权力欲望里久了,自然会向往一切单纯的事物。
戚砚听了这话,也没说什么,到底还是劝道:“那你对宁安,又是什么想法?”
温彻:“我……”
戚砚直视着他的双眼,一字一顿道:“宁安心思单纯,待人接物也真诚,你若是对他无意,就别做出这些容易让人误会的事来。”
“他只会以为,你对他的好,不过是施舍,是别有用心。”
戚砚望向自己的好友,起身道,“我先走了,你好好想想吧。”
“对了,你送给宁安的那些东西,都被他好好保存着。”
“可是温彻,这些东西尚且都能保存,那真心呢?”
真心没了,还能失而复得吗?
戚砚走了以后,温彻一直呆在原地,脑子里一遍遍地回想起自己的所作所为。
原来,自己一直心里一直牵挂着那位赤诚的少年。
只是,冷眼旁观的时候,尚且能够做到清醒理智,可降临到自己身上的时候,就变成了过不去的坎。
世间事,大抵如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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