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平的死,仿佛没有对他们的生活造成任何影响。
日子还是一天天地过下去,好像跟以前也没什么不同。
只是有的时候,燕承昱总会下意识地叫宁平的名字,可却没人应了。
他表情空白了一瞬,才又把宁平改为了宁安。
对于宁安来说,他和宁平一起长大,一起侍奉殿下,突然走了一个人,他还觉得怪不适应的。
有一次,温彻拍了一下他的后背,很像宁平的力道,他带着欣喜回头,看到的却不是跟自己相熟的那个人。
殿下说过:这样的情感,叫怅然若失。
宁安终于理解了这个词的意思,可他却不想再懂了。
燕敬熬了两日,还是死在了那个密室里。
暗殇进来向戚砚禀报的时候,燕承昱也在,他听了以后也没什么表示,只是让暗殇把燕敬的尸体换过去,也算是让他入土为安了。
后来,燕承昱又象征性地哀悼了七日,便以百废待兴为由,将燕敬的丧礼一切从简。
虽然有大臣想反对,觉得这样做似乎不妥,可他们畏惧燕承昱,根本不敢开口,只能任由着燕承昱做他想做的任何事。
这大概是大燕历史上第一位,还没有登基就已经收归所有大权的皇帝了。
而且燕承昱对此说的有理有据,“孤尚未登基,但也记得燕氏先祖打江山的不易,身为燕氏子孙,自然不能忘却先祖的功绩。”
“父皇在世之时也常说,不希望孤在他死后大兴土木,劳民伤财,孤也是将君父的话时时刻刻记在心里,一刻也不敢忘怀。”
此话一出,顿时把不少引经据典、满口祖宗家法的大臣都说的哑口无言。
既然是先帝的意思,那他们还能说什么。
总不能把燕敬从土堆里挖出来,然后问问他:你到底说没说过这句话?
此后,再也没有人想来试试燕承昱的口风了。
…………
虽然,燕承昱还没有登基,但也早就成为了整个大燕的实际掌权者。
前日,淑妃的一位族兄罗列了数十条罪状,在早朝上公然弹劾永安侯曲斌,燕承昱虽然是暂且压下不发,可明眼人也能看出来。
曲家,这是走到头了。
果不其然,今天锦衣卫就找到了实证,将曲家一干人等全部下狱,等候发落。
燕承昱在撰写圣旨的时候,戚砚就在一旁看着,燕承昱手中的笔顿了顿,一片墨渍就沾染到了明黄色的圣旨上。
这张,不能再用了。
戚砚在一旁瞧见了,笑着开口道:“怎么了,累到拿不动笔了吗?”
“早说啊,我帮你拿,”戚砚走过去问道:“阿昱说想写什么,臣帮你写。”
燕承昱叹了口气,道:“曲斌一家虽然已经被下狱,可我还想为当年的楼家平反,曲斌是仅剩的知情人,他一时半会还不能死。”
“可这样的惩罚,我还是嫌太轻了。”
戚砚温声道:“你想为楼家平反,这份心意我明白,可这本来就不是一朝一夕可以达成的,欲速则不达,你也不要太逼着自己了。”
“你说的我都懂,可我想为你做这些。”
燕承昱拉着他的手说:“楼家蒙受不白之冤二十余年,我也早就想理一理这朝堂上的舌头。”
戚砚就这样看着他,仿佛已经想象到了他指点江山的时候。
意气风发,豪情万丈。
他的阿昱,似乎生来就应该站在最高处。
…………
龙章宫已经被重新修缮过了一次,这地方原来是燕敬的寝宫,燕承昱搬进来以后,就把所有的陈设都换成了自己寝殿里熟悉的那些。
乍一进来,还真是有回到了东宫的感觉。
燕承昱也毫不避讳自己对于戚砚的偏爱,同吃同住,甚至共用一副碗筷。
龙有逆鳞,触之则死。
他就是想明明白白地告诉他们,戚砚就是他的逆鳞,是他的底线。
在登基的前一日,戚砚抱着身穿龙袍的燕承昱,语气温柔:“明日,我的阿昱就是皇帝了,真正地君临天下,入主四海。”
“我会看着你,一步,一步地走向那至高无上的位置。”
燕承昱笑了笑,说:“我不想让你看着我,走到那个位置。”
戚砚一愣,燕承昱拉过他的手,与他十指相扣,缠绵悱恻。
他正色道:“我想,你能跟着我一起,走到那个位置。”
“我的荣耀,权力,真心,都愿意与你共享。”
戚砚看着面前那个带着温润笑意的男人,眉眼弯弯,一双眼睛里,就只有他一个人。
风华绝代的少年帝王就这样不错眼地看着他,他把每一句话都说的很慢很慢,带着无尽的耐心与爱意。
“所有我能给的东西,我都想给你。”
“我想让你和我一起,站在大燕权力的最中心,受万民敬仰。”
戚砚偏头亲吻了一下燕承昱的侧脸,道:“只要你是我的,就好了。”
龙袍缓缓褪下,遮住了一室的春意。
燕承昱露出了一侧雪白的肩膀,上边还有一个微红的掌印,他微微喘息着说:“我永远,都只属于你。”
“我……心甘情愿,步入你的牢笼。”
“我心甘情愿,与你一起。”
直到骤然的疼痛袭来,燕承昱的眼角处留下了一行清泪,就这么睁着眼睛,望向自己的心上人。
“楼隐——”
“我爱你。”
这个名字,其实戚砚自己都很少听到,因为燕承昱平时也不会这样叫他。
乍一听,他都会有一种,他叫的人不是自己的错觉。
戚砚俯下身,跟他接了一个绵长的吻,又贴在他耳边说:“真的好乖,阿昱。”
可这个时候的燕承昱,已经没有时间去思考他说的话了。
他觉得自己就像是站在一叶扁舟之上,不断地随波逐流着。
直到看见了一个名为‘戚砚’的浮木,可供他暂时栖身。
燕承昱的瞳孔已经渐渐失去了焦距,他有些看不清戚砚的脸,也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间,似乎是天都亮了。
一句未经任何起承转合的话就这样脱口而出——
“戚砚,你做我的皇后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