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承昱这话不是说说而已,流言来的蹊跷,就是冲着他来的。
而燕承叙又刚走,再加上昨天影离传来消息,说燕承叙走之前好像见过燕承锦。
时间的巧妙,容不得他多想。
燕承昱匆匆换了衣服,一口气喝了一碗姜汤,正准备叫影离进来,商讨一番何时去青州。
就看见宁平过来,低声道:“殿下,康王来了。”
燕承昱一愣,康王燕榆?
他来这里干什么,有什么大事非得这个时候过来。
燕承昱皱了皱眉,这位皇叔公明显是跟他母亲有关,这个时候过来,是想提醒他什么事吗。
还是,有什么其他的目的……
“让他进来吧。”
宁平刚想出去,就听见燕承昱说:“算了,你回来吧,孤亲自去迎。”
这个时候过来,还是要慎重一些。
燕榆傍晚时候过来,已经是想不引人瞩目了,燕承昱自然是明白这个道理。
他悄悄地走了过去,对燕榆行了一礼,“参见皇叔公。”
燕榆还是跟端午宴会时候看见的差不多,笑的和善,“本王不请自来,殿下不会不欢迎吧。”
“瞧您说的这是什么话。”燕承昱扶着燕榆往里走,“皇叔公能来,承昱喜不自胜,自然应该亲自来迎。”
“这里风大,有话进去再说。”
燕榆颔首道:“淋了雨,自然不能吹风的,怕得了风寒。”
燕承昱的脚步一顿,他是怎么知道自己刚刚淋了雨,他在监视他吗?
注意到了燕承昱的目光,燕榆也没说什么,只是静静地跟着他的脚步。
燕承昱把人带去了正殿,刚想吩咐宁安上茶,就被燕榆阻止了,“不用上茶了,我们单独聊聊就好。”
燕承昱从善如流地关上了门,道:“皇叔公请坐,更深露重,难为您来这一趟了。”
燕榆坐下以后,用眼神打量着燕承昱的面容,语气怀念,“你还真是像她,我第一次见你,就好像看到了年轻时候的她。”
燕承昱愣了愣,“您说的,是我母亲?”
燕承昱现在全都是问题,比如,你为什么跟我母亲熟识,为什么今天会来。
还有,你跟她到底是什么关系?
燕榆失笑道:“你父皇应该给你讲过你母亲的事了吧,你有什么想法?”
想法,他应该有什么想法?
燕承昱脑海里划过了很多词,最后定格在了一句:“……红颜薄命?”
燕榆像是没有想到这个答案,错愕地接了一句:“……香消玉殒?”
两人面面相觑片刻,不约而同地笑出声来。
“不愧是她的儿子啊,行事作风都离经叛道,敢于冒天下之大不韪。”
燕榆的目光好像如有实质地一般穿透了燕承昱的身体,“你父皇说的话,你都信吗?”
燕承昱没有说自己是信还是不信,而是反问:“听您的意思,像是知道父皇会说什么,皇叔公果然是手眼通天啊。”
燕榆笑了笑,也不解释,“你的意思应该就是不信,这样很好,你要学会分辨别人话语的真假。”
“燕敬的话 ,可都是经过美化的啊,事实如何,他恐怕根本不敢说吧。”
燕承昱心里惊涛骇浪,面上丝毫不显,克制地问了一句:“那依您看,事实究竟是如何?”
看着燕承昱的游刃有余,沉着冷静,燕榆满意地点了点头。
“燕敬是不是说,你母亲跟我有染,他盛怒之下,使得你母亲难产离世。”燕榆顿了顿,“他是这么说的吧。”
“事实正好相反,他根本就是……”
燕榆的面孔有一瞬间变得扭曲,可又很快恢复了正常,“先不说这个了,说说最近发生的事吧。”
燕承昱本来正凝神听着他的下文,忽然戛然而止,你不想说为什么要开这个头啊?!
燕榆的目光悠长深远,“不是不告诉你,而是有些事情,知道了太多,对你没有好处。”
“有野心,但是又不过分有野心的人,才活得更久。”
燕承昱倒也不是非要知道什么,可燕榆明显是带着目的来的,一直不说,又是在等什么。
“皇叔公有话,不妨直说。”
燕榆的语气带着几分焦急,低声道:“我听说你要去青州,那里的水太浑了,一不小心就是满盘皆输。”
燕承昱淡淡笑道:“皇叔公今日来,不只是为了提醒我青州的危险的吧。”
燕榆又戴上了一贯的温柔面具,看上去就像是年轻了几岁一般,其实这么看上去,他跟燕敬也差不多。
燕承昱记得,燕榆是先帝最小的弟弟,比燕敬也就大了个三四岁,确实也算是年龄相仿。
燕榆摇头笑道:“你去青州,是为了戚砚吧,其实以他的能力,绝对不会出现任何问题,而且燕敬也没有动杀他的心,你这趟本来是可以不去的。”
“再加上,戚砚接近你本就是有自己的目的,你又何必对他掏心掏肺的。”
燕承昱沉默了一瞬,说到:“所以今日,皇叔公是来劝我,不要去青州的吗。”
燕榆劝道:“青州的灾情远不是天灾可成,戚砚更是未必能活着回来,你又何必陪着他去送死?”
“所以,戚砚会死在青州,对吗?”燕承昱的瞳孔变得昏暗,好像藏着无尽的深渊一般。
燕榆意识到自己心急了 ,缓和了语气,道:“戚砚要做的事情太危险了,你若只是跟他谈情说爱也无不可,可若是付出真心,再丢了性命,那就太不值得了。”
“你母亲临终前嘱托我照顾你,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走上绝路啊。”
提起了母亲,燕承昱的情绪缓和了几分,他淡淡道:“皇叔公,承昱尊您,敬您,也感谢您今天的嘱托。”
“可人生在世,总有一些事情需要去做,也不得不做。”
“母亲的人生或许很短,可您与我毕竟都不是她人生的亲历者,又怎么能说这样的人生没有意义呢?”
“珠玑作引,心语魂牵。”
“我大可以明哲保身,说我跟戚砚没有任何关系,其实他也会体谅我的。”
“体谅我的胆小,体谅我的懦弱,体谅我的一次又一次的退缩。”
燕承昱语气极轻,却极郑重,“可我不能说服自己,在这个时候离他而去。”
“我想勇敢一次,在爱情里。”
燕榆问道:“哪怕重蹈覆辙?”
燕承昱释然一笑:“哪怕重蹈覆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