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十六,程雅和薛昉的婚礼热热闹闹的进行了一天,直到亥时将过,那群跟着薛家的武将才喝的醉醺醺的散去。
薛震身体不好,在席上应付了几圈,便拄着拐杖回了屋子。
薛夫人看着热闹的婚礼,兴致也不高。
听着平日里相好的那群夫人吹捧她娶得佳媳入门,往后便可享清福,由着媳妇端茶倒水好生伺候的话,她就觉得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
那滋味如同饿极的时候吃了厌恶的东西,明明肚子里饱了,却又因为厌恶而搞的肠胃不适,左右难安。
女眷们喝酒少,宴席散的早,她回到屋里的时候,薛震已经躺在榻上喝茶了。
薛夫人坐到薛震对面,沉着脸接过薛震递来的茶杯,也没多想就倒进嘴里。
新泡的茶烫的她一激灵,“噗”的一声吐出去。
薛震一看,赶紧递了帕子过去,满含歉意道:“夫人,你没事吧,怨我,都怨我,没想着提醒你。”
薛夫人把茶杯“啪”放在桌上,带着压抑的怒气抱怨,“真是犯冲,这才进门第一天就妨到我了。”
薛震一听这话,立马也沉了脸,“夫人慎言,都是为夫忘记提醒你,你何必如此怨毒。”
薛夫人不可置信的看了薛震一眼,他们俩多年夫妻,虽然聚少离多,但成婚时也是你有情我有义的,这些年,一直夫妻相谐。
薛震又因为常年驻守边城,对妻子心有愧疚,但凡在家,都是捧着哄着自己的妻子。
薛夫人何曾听过丈夫如此严肃的话,她心中委屈涌上心头,眼中很快蓄起泪水,却又倔强的转头抹去,冷冷的说了句“真是犯冲”,头也不回的进了内室。
薛震到嘴的斥责终是没有说出来,他一个人坐到半夜,囫囵着在榻上躺到天明。
薛夫人睡的也不好,做了一夜乱七八糟的梦,梦里都是旁人不屑的眼神,暗地里的嘲笑。
前些日子,她忙着筹备婚礼,偌大的府邸,基本都是一人在忙活,后来实在忙不过来,便请了族里几个平辈的夫人过来帮忙,如此才得了喘口气的机会。
尽管如此,薛夫人还是整日从早忙到晚,夜里累的腿都打哆嗦。
今日婚礼结束,尽管不能全如她所愿,但儿子的婚礼总算落下帷幕,她也算松了口气,躺下便睡着了,只是一夜乱糟糟的梦境过后,她更加不适,头昏头疼的厉害。
第二日一早,依着规矩,新娘要给公婆做一顿早饭。
可程雅哪会做饭,即便做了,恐怕也没人吃的下去。
汀兰随着嫁过来,不到卯时就起床进了厨房,忙活到天亮的时候,薛夫人身边的管嬷嬷带着两个小丫鬟进了厨房。
她瞥了眼忙活的汀兰道:“你是哪个,今儿不是少夫人做早膳吗?”
汀兰一看管嬷嬷的架势,便知她来的目的了,盈盈一礼,上前一步,掏出个荷包热情的塞到管嬷嬷手里道:“少夫人正在梳妆,奴婢先过来做些准备。”
管嬷嬷看着锅里浓稠滚烫的素粥和肉粥,桌上已经装好盘的各式小菜,再掀开蒸笼看了看里面的各式点心包子,脸沉的愈发厉害,
“你这叫准备,就只差上桌了吧,这位嬷嬷,你可要知道,规矩不可破!”
汀兰已经自梳,依着规矩,是该被称一声嬷嬷的。
汀兰又岂是吃气的性格,不过是先礼后兵,见这嬷嬷不知退让,她也沉了脸色,
“奴婢可是皇后娘娘亲封的五品女官,你见到我不行礼便是了,竟然敢质疑我做事?”
管嬷嬷哪里想到,不过一个陪嫁嬷嬷,竟是有品阶在身的,登时吓了一跳,想着给汀兰行礼,又觉得落了威风,冷哼了一声,转身急步离去。
说起来,这嬷嬷也是从小跟着薛夫人的丫鬟。
薛夫人虽出身书香门第,但家族里少有几个在官场的,也都是些七八品的小官,实在算不上什么高门大户。
嫁到薛家后,做了多年的世子夫人。
但薛老爷子一向不爱张扬,平日都是关起门来过日子,薛夫人也不是喜爱交际的性格,平日除了和几个不错的手帕交来往较多外,其余的世家夫人也不过泛泛之交。
说起来,也是薛夫人因着家世低微,在与一众高门贵妇交际中,她总觉得旁人看她的眼神里有一丝轻视,不屑。
时日一久,高门之间的宴会她也是能推就推。
这位管嬷嬷自也没见过什么世面,没什么见识。
汀兰看着管嬷嬷夹着尾巴离开,也不在意,盯着锅里的粥,又把火调小了些,不时抬头看看厨房院门口的方向,嘟囔着,
“我的少夫人呀,你好歹过来搅两下粥,做个样子吗,要不然,让旁人看了,还不知道怎么说嘴呢!”
旁边的下人厨师听着汀兰的嘟囔,心底都是一颤,这位新少夫人身边的嬷嬷竟然是女官,想着刚才铩羽而归的管嬷嬷,再摩挲着袖兜里汀兰早起给她们发的小红包,掂量着心里那些不该有的小念头,怎么掐掉最好。
厨房管事犹豫再三,站出来同汀兰行礼,保证道,“大人,奴婢们都是嘴严的很,没有哪个敢乱嚼舌根,请大人放心!”
汀兰笑的温和,“管事快起身,以后咱们都是一起服侍的下人,可莫要再多礼了。”
管事笑着起身,欲再说两句恭维话,只听汀兰又道:“我自是相信大家的,府里若是传出不利于少夫人的言语,那辱的可是整个武安伯府的颜面,伯府颜面有失,做下人的又能落着什么好。你说,对吧,管事?”
管事自然听的出汀兰的敲打,虽然心有不服,可人家官品在身,她一个签了卖身契的下人如何敢质疑,只能唯唯诺诺道:“大人说的对,老奴一定好好敲打下边的人,决不敢做出有损伯府颜面的事。”
汀兰听的满意,也知道管事未必心口合一,但眼下来看,管事是个识时务的,她探手掀起蒸笼,拣出一碟子点心,放到管事手里,
“这是我新做的点心,嬷嬷尝尝看,味道如何,汀兰初来乍到,以后仰仗嬷嬷的地方还多着呢!”
管事看着汀兰花样繁复的点心,也是心底叹服,不愧是女官,这点心味道如何两说着,光这卖相就足以让人惊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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