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雅一听苏儿活不了几日,简直气的要杀人,她一脚踢开沈林,刚踏进屋里,就看到苏儿扶着里屋的门正往外走,看到程雅直接跪下来,喘着粗气哀求道:
“你要杀就杀我一个,不要牵连他们,他们都是老实人,他们什么都不知道!”
程雅一步上前扶住苏儿打量着她。
程雅还记得,苏儿是赵兰在长州帮着薛掌柜打理绣房的时候买的小丫鬟,苏儿父母早亡,跟着祖母长大,后来小叔成亲要彩礼钱,祖母便把苏儿卖了。
赵兰怜惜苏儿悲苦的身世,对她很是宽容,不过一年时间便将这个丫头养的很是水灵,如今却是满脸的病容,身子瘦的脱形,哪像个十七八岁的姑娘。
扶起苏儿,程雅用自己本来的声音说道:“苏儿,你看看我,我是程雅!”
这趟出来,程雅只对容貌做了些简单的修饰,仔细看看,便能认出她来。
屋子里没有点灯,程雅扶着她往门口走了走,借着月光,苏儿才看清了程雅的脸,她大哭一声,跪倒地上,“程姑娘,你快去救救我家夫人,她快要被欺负死了。”
摸着苏儿的头,程雅低声道:“我知道,赵兰已经救出来了,我这趟是专门来找你的。你莫哭了!”
苏儿哭的时候,程雅给她把了脉,她病的倒没有沈路说分那么重,气滞郁结,肝气不舒,又感染了严重的风寒,等回去吃上半个月的药就会痊愈。
等苏儿哭过一阵,程雅扶着她坐到一旁的木头凳子上,这才看到那吓傻的父子俩。
沈路到底见多识广,他走上前道:“你是个姑娘,你是什么人?”
苏儿抹了把脸,微笑着对沈路说:“沈叔,这是夫人的表妹,她可有本事了,这下夫人有救了!”
沈路听了,眉头皱紧,“姑娘救下夫人了,夫人如何了?”
“她正在云阳城里的客栈养病,我留了人照顾。”
沈路听完放下心来,慢慢念叨着:“夫人是个好人啊!”
赵兰来了云阳后,没有一点县官夫人的架子,对所有人都很和善,对马夫沈路也没有一点偏见嫌弃,见他日子过得艰难,每次用过马车后,都会赏他几个铜板。
程雅看着这几人的表情,就知道事情不是自己想的那样,在苏儿和沈路父子的话里,程雅才知道了很多事情。
原来,董浩然自从跟着来了京城,看到了京城的繁华,见识到了雅苑,广宁伯府的奢华,心态便一步步变了。
在长州时,他觉得,他能看上作为绣娘的赵兰,是赵兰高攀了她,但因为赵兰漂亮,女红好,新婚夫妻,他也愿意小意温柔的哄着她。
直到来了京城,他才知道赵兰那个一向冷淡的表妹竟然是广宁伯的义妹,而他也是借着广宁伯府的光,才能拜在于老的门下。
可偏偏他付出了全部的心力,却还是于老几个学子中成绩最差的那个。
于老虽然能耐下心来,给他指点学问,可于老看程配时眼里的骄傲和慰藉却是他可望不可即的,深深的刺痛了董浩然的敏感脆弱的自卑心。
有好几次,董浩然从于老家回到程宅的院子,会对赵兰发无名火,因着在程宅,董浩然不敢过分,很快便会将赵兰哄好。
赵兰后来经安氏介绍,去了绣房帮工,更是引起了董浩然的不满,他觉得赵兰抛头露面,有损他举人的声誉,几次要求赵兰辞去绣房的活计,都被赵兰拒绝。
从那时起,两人便时有龃龉,董浩然只是碍于住在程宅,不敢有大的发作。而赵兰以为董浩然是马上要会试,压力太大,才会口不择言,也多忍让。
会试后,董浩然的名次意料之中的被程霈甩开很远,中进士的欢喜很快便被彼此间的差距淹没。
谢师时,于老眼底的赞赏和骄傲在董浩然看来,全都是因为程霈一个人,他觉得自己就像一个陪跑的小丑一样,脸上笑的越是开怀,心底的愤恨就越深。
直到于老竟然给程霈介绍了他的外孙女,一个县主。
董浩然的心弦彻底崩断,他也中了进士,凭什么他的妻子只是个绣娘,而程霈的妻子却是高不可攀的县主。
当初在他眼里温婉动人的赵兰,在董浩然终于如愿中了进士后,就成了那个拿不出手的绣娘,他甚至羞于同别人提起他的妻子。
董浩然后悔了,后悔在长州成亲,若是他没有成亲,说不得于老也会给他介绍一门贵重的亲事,说不得便会有朝中高官显贵看中他,来个榜下捉婿,这样,他也能得一个对他仕途有助力的岳家,也不至于被打发到云阳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来当县令,跟发配又有什么区别。
自从来了云阳,董浩然便逐渐露出了自己的真面目,一开始便以公务繁忙为由,少回后院,即便回了,两人也是多有争吵。
赵兰的绣房建立后,董浩然想着她教女子绣技,也算是给自己博名声的好事,便同意了。
随着后来,他认识了云阳,乃至惠州的很多大户人家,听着他们话里话外嘲笑他这个县令,居然有一个开绣房的夫人,听着他们说,一个绣娘,如何能坐的县令夫人的位置,听着他们开玩笑说,以后会照顾县令夫人的生意,听着他们夸奖县令夫人好手艺,董浩然犹如被万箭穿心,羞愤难当。
再加上师爷讨要苏儿的事,让董浩然和赵兰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两人经常大吵大闹,直到出现了苏儿被糟蹋,撞柱求死的事,董浩然骤然失控,将赵兰打到小产。
苏儿边说边哭,沈路在一旁补充道:“县令大人整天跟吴安山泡在一起,能学出什么好来。那个吴安山就是个欺男霸女,无恶不作的混混,他都娶过两个妻子了,说是病死的,其实大家都心知肚明,他的妻子都是被他打死的,家里还有不少妾室丫鬟也都莫名其妙的没了。县衙里那个章龙江跟吴安山是表亲,都是一样的混球,祸害了那么多人不算,连县令夫人身边的丫鬟也不放过,呸,不得好死的玩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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