寿安宫里,因着太上皇病情加重,皇上处理完政事便一直在寿安宫侍疾,还有皇后生的两个儿子萧玄玑萧玄知也是日日都在。
姜家兄弟的暗卫营和陆川带领的金吾卫一明一暗,把寿安宫打造成了密不透风的铁桶,莫说消息,便是一只苍蝇也飞不进来。
卢明忠一直伺候在太上皇身边,也隔断了与外界的联系,落云崖被抄的事他是丁点不知。
一早起来,卢明忠的眼皮就跳个不停,他总觉得心神不宁,担心出了什么事。可是太上皇病重,寿安宫的守卫太严,他也不敢让人出去打听。
这会儿,已经夜深了,整个寿安宫里灯火通明,太医院里大半的太医都候在院子里,眼见院正梁汝安从殿里出来,都巴巴的围上去,也不敢问话,只以眼神询问,梁院正回头看了眼殿门的宫人,对着太医们轻轻摇了摇头。太医们心下了然,皆垂头站在一边。
卢明忠从偏殿的窗户缝里看到梁院正轻轻摇头,再结合自己多年的经验,知道太上皇大约到不了天明了。
他知道皇上对他多有不满,不过是看在太上皇的面子上没有收拾他,只等太上皇一落了气,那便也是他的大限之时了。
卢明忠心中焦急,这两日与宫外彻底断了联系,他心里越来越不安。
他的心腹白莲半躬着身子候在卢明忠身侧,抬眼看了看他凝重的脸色,小心的开口道:“大人,您可想好没有,难不成我们就这么坐以待毙?”
卢明忠叹息一声,声音尖锐如同铁器摩擦,“小白,我总觉得心神不宁,怕是会出什么大事。待会儿不管发生什么,你们都不要管我,好好的活下来,咱们经营多年,不能就此功亏一篑。”
白莲听了这话心中惊讶,“啪”的一声跪在地上,“大人,小的与黑莲生是大人的人,死是大人的鬼,此生绝不背叛大人!”
卢明忠心情焦躁,听了白莲的蠢话,一脚踢在她的肩膀上,将她踢的在地上滚了一圈。
白莲滚出一圈,又立马爬回来跪好,只听卢明忠低声骂道:“蠢货,你们与我去做了鬼,那咱们忙活这么多年,是为了好玩吗?记住了,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你同小黑若是毁了我多年心血,我便是做了鬼也不会饶了你们!”
白莲眼睛含泪,看着卢明忠悲戚道:“我等谨遵大人嘱咐,誓死守护大人留下的基业。”
卢明忠看着跪在地上的白莲,心中慰藉,他也觉得眼圈发酸,扶起白莲,难得的温声说道:“小白啊,一晃,你们跟着我都三十年了,时间过得可真快。这么些年,你们可曾怨过我,将你们带到了这座独木桥上。”
白莲摇头,哽咽道:“白莲无悔,我弟弟也无悔,能跟随大人,是我们姐弟的福气!”
卢明忠眼里水光闪烁,脑中回忆起了三十年前。
白莲和黑莲是一对姐弟,白莲是姐姐,黑莲是弟弟。
两姐弟并不是被拐来的孩子,而是卢明忠入宫做了太监后,为太上皇出京办事的收留的孩子。
那一年,太上皇刚继位不到一年,南边明江上游连日暴雨,明江水位暴涨,安州段决堤,从安州往下两百里全部被洪水吞没,房倒屋塌,哀鸿遍野。
而在这之前不久,朝廷才收到安州水道的折子,奏的便是明江堤坝征召民夫加固,可保安州十年无虞。
太上皇嘉奖的御令才发出尚不足一个月,朝廷便收到了明江安州段决堤的奏报。
朝野震惊,太上皇一方面令户部和兵部派出人马粮食赈灾,一方面令刚接任暗查司不久的卢明忠前去安州,调查明江决堤一事。
卢明忠查到了当地官府贪污怠工,冒功领赏的证据,却也遭到了围捕。
打斗之下,卢明忠重伤,在数人围攻之下,他退到明江边上,一边是湍急的江水,一边是虎视眈眈的杀手,眼见没有活路,他毅然决然,跳入明江之中,瞬时便没了身影。
当卢明忠再次醒来的时候,是在一个山洞里。守着他的只有两个孩子,便是现在白莲和黑莲。
白莲是姐姐,当时九岁,黑莲是弟弟,小两岁,当时才刚七岁,他们一家都是住在山下的猎户。
猎户上山打猎的时候经过明江便发现了不对劲,他跑回村子,试图劝说村民离开,奈何村子里没人肯听他的话,甚至连自己的父母都以为他在说胡话。
毕竟前两天,朝廷才嘉奖安州府筑堤有功。且今年安州雨水并不丰,他们所在的村落附近已经将近一个月没下过雨了。
猎户无奈,只得先将两个孩子送到山上,寻了处他平时打猎落脚的山洞,安置好孩子,嘱咐他们安心待着,等着来接。
在猎户回家想着再次劝说村民的时候,洪水便席卷了整个山村。两个孩子眼看着洪水从自己脚下不远处流过,眼看着自己从小生活的村子化为乌有。
抱头痛哭过后,两人便在山洞里住了下来。山洞里有猎户早先放的粮食,且他们从在山里长大,也曾跟随父亲进山打猎,只要在山里,他们总归是能找到吃的,饿不着的。
两个孩子一住便是月余,洪水退去之后,他们下山了一趟,原来村子的位置早就被淤泥抹平,昔日热闹的村落消失的无影无踪。
他们无奈,只能继续生活在山洞里。捡到卢明忠那日,两个孩子下山查看,正好在明江边的新长出的芦苇丛里看到了一身泥浆的卢明忠。
两个孩子把卢明忠拖回山洞,也不知道怎么救治,饭喂不进去,就喂水,两天之后,卢明忠凭着顽强的生命力醒了过来。
卢明忠醒来之后,为报答两个孩子的救命之恩,答应带他们离开山洞。后来发现他们都是练武之才,更是欣喜,之后便带在身边教导,直到成长为卢明忠的左右手。
卢明忠陷在回忆中,脸上带着温润的笑,恰在此时,门外有小太监来报,说是太上皇召见。
白莲赶紧伺候着卢明忠净了面,整理了衣服,便陪着卢明忠到了正殿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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