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子俩一人吃了两块点心,两个饼子,才慢慢有了些力气。
这么一耽误,就是半个多时辰。总不能把这父子俩扔在路上,本想把马车让给父子俩,谁知这父子俩谁都不同意,只说自己一身尘土,会弄脏了车厢。
最后,父子俩坐在车缘上,紧挨着周四,周源和程雅坐在车厢里听着他们说话。
原来这父子俩姓安,父亲安思齐,儿子安煦。两人是隔壁县一个村子的。
安思齐读过书,中过童生,之后的多次县试都落榜了。不止如此,他常年读书,不事生产,家中父母留下的十亩地也在多年的拮据生活中尽数抵卖。
妻子常年辛苦劳作,身子虚弱,去年冬天在河边洗衣服的时候,一件旧衣不慎滑落水中,她下河去捡,在水中滑到,受了寒,又无钱请大夫,不过四五日便去了。如今除了家中的三间草屋,竟是一无所有。
父子俩经常吃了上顿没下顿,野菜掺着粗粮都少有吃饱的时候。
听说西江县的千灵观遴选灵童,安思齐自感养不起儿子,便想着来搏一搏,看看能不能给儿子寻一处吃饱饭的地方。
到了县城门口的时候,太阳已经只剩余晖。
千灵观的遴选是在县城的广场上,明日才开始,这父子俩打算到广场附近猫一晚上。
有很多穷人都是如此,住店要钱,反正现在天也热,睡外边还凉快些呢,至于蚊子,与省在兜里的铜板相比,实在不值一提。
马车一路行到广场,广场上已经坐了很多人,有些人拿了个麻袋往地上一铺,有些干脆直直的往地上一躺。
大家都是远道而来的,走了一天的路,能躺在广场上,他们已经很安心了。
安家父子下了马车,两父子谢过程雅一行,便寻了处无人的地方坐下。
程雅他们本想在广场附近就近寻一家客栈,谁知竟是无一家有空房。
有附近的居民出来揽客,家里宽敞的人家都空出几间房出租,趁着机会挣点外快。
程雅他们选了一家最近的院子。院主是个屠户,姓卢,为人很是豪爽。拍着胸膛说,住在这他家最是安全,连小偷小摸都不敢靠近他家。
看着他宽阔的体魄,发达的腱子肉,谁都知道他说的是实话。也有很多人有顾虑,觉得住在他家是不用担心小偷小摸的,可这么个手持杀猪刀的壮汉不是更有威胁吗?
正是这个原因,卢屠户家这么好的位置,却还能剩下房间。
他们家的店铺临街,后院有五间房,平时都是自家人住。自从有这个遴选的活动,他家遴选之前便将后院都空出来出租,一家人挤在前院。
还有三间,正好一人一间。
多给了些铜板,卢屠户的妻子为他们张罗了晚饭。就地取材,卢屠户的妻子挖了后院里种的土豆,炖了一大锅排骨,给程雅他们盛了整整一大盆。又拿了五六个自家蒸的大馒头。
周四看着饭菜目光闪烁,犹犹豫豫。周源摇摇头说道:“你要是不放心那父子俩,就盛一碗,拿两个馒头送过去,摆出这副幽怨的样子,还以为我怎么虐待你了呢?”
听了这话,周四赶紧盛了一碗,端着馒头给安氏父子送过去。
走了没一盏茶的工夫,周四就跑着回来了,急得面红耳赤,连早先交代他要喊公子的话都忘了,着急的道:“程姑娘,那安童生又晕过去了!”
程雅放下筷子说道:“你把他背院子里来吧,再给他请个大夫。”
周源把自己的物品提到程雅房间里,空出一张床。
周四直接把安思齐放到床上。卢屠户也领着大夫很快进门。大夫一把脉,看了屋子里的人一眼道:“你们谁是他的家人?”
安煦站出来,小脸上还挂着泪珠,“我是,这是我爹。”
大夫看着个子才到他腰间的孩子,叹息一声,不知该如何开口。
程雅在一旁说道:“大夫,你先开个药方吧,其他的事情稍后再说。”
大夫开好了药方,递给跟来的药童,药童拿了药方回医馆煎药。然后又取了个药丸子化开,扶着安思齐给他喂下去。
一刻钟后,安思齐醒来,知道自己再次晕过去,他惨笑一声,看着儿子说道:“煦儿,是父亲对不住你。父亲怕是陪不了你几天了。”
听得这话,安煦似乎有些不明所以,父亲天天在自己身边,怎么会陪不了几天了?安煦的脸上都是慌张,他摇着头看着安思齐哆嗦着道:“不会的,不会的,爹,是不是我有做的对的地方,你要是生气了。打我骂我都行,不要吓唬我!”
安思齐也是激动不已,他哽咽着说不出话来,眼睛里的泪水像是止不住,一会儿枕头上便湿了一片。
安煦看见父亲的泪水,吓得转头问大夫,:“大夫,我爹是骗我的,对吧!他一定是骗我的!”
大夫叹息着摇头,“孩子,你爹已经油尽灯枯,撑不过两日了!”
安煦满脸泪水,泣不成声的看向程雅道:“哥哥,是大夫说的这样吗?”
中午诊脉的时候程雅就看出来了,这人不过是强弩之末,硬撑罢了。
往前一步,程雅把手放在安骁肩上说道:“别哭了,这样你父亲会不安心的。好好陪他两天吧!”
药童端来了药,在周四的帮助下,安骁喂他父亲用了药。
安思齐服药之后很快便睡下了。
大家都坐在院子里,气氛很是低迷。土豆炖排骨已经凉透了,大家只随意吃了几口。
卢屠户忙完了前院的事情,站在后院的墙角左右为难,欲言又止的。
程雅大概也能猜到卢屠户在想什么,让周四把他请了过来。
卢屠户抓耳挠腮的说道:“几位公子,实在是不好意思。那位安先生他实在是病的厉害,若是在我家里那啥了,我那屋子也就不好住人了,我就一普通老百姓,还请您体谅一下。”
都是人之常情,谁也不想自家的屋里死过外人,大家都理解,周源站出来道:“卢大哥,那位安先生今晚不会有事,大夫说过了,最早也是明日午后的事,你们不用担心,明早他们就会离开。”
说着,又从袖兜里掏出块儿二两的碎银子递给卢屠户说道:“还请通融一下!”
卢屠户捏着碎银子有些不知所措,“怎么好收公子的银子呢,你们是付了房钱的。”
“拿着吧,今日也给你们添麻烦了!”
卢屠户看周源不容推拒的样子,收下了银子蔫蔫的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