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元宵,明明天气转暖,楚成允却病了。
不时咳嗽,喝药治好了不过几日再次复发。
曾经默默发誓不再让自己小心肝吃苦的楚长卿,而今,却每每亲吻他,嘴里都是苦涩药味。
「他身子虚弱,那次病了后本就伤了根基。」方凌云无奈摇头,「再加之心气郁结。」
楚长卿锁眉甩下手里药方,「方凌云,你真是越来越无用了!」
「我!」方凌云瞪大眼睛指着自己,「你居然说我没用!」
他气得手都颤抖了,「你个没良心的!活该你那小宝贝不爱你!」
他起身咬牙切齿的往外走,在门口忽然顿住脚步,回头愤怒道,「药石能治身疾,却治不了心疾!他若心中郁结不除,吃再多药都是枉然。」
心疾?楚长卿茫然地望着外面逐渐化去的冰雪。
待到春季就带那小家伙去踏青,去骑马,他定会开心的。
他想听那爽朗无忧无虑的笑声。
……
然而,冬雪化尽,还未等来和煦春日,楚成允的病情却更重了。
日夜咳嗽,几乎吹不了一丝冷风。
半夜里,重华殿的寝殿里传来虚弱的咳嗽声。
楚长卿把人抱在怀里轻拍,用被子把人紧紧裹着,「阿允快些好起来,等阿允好了皇叔带阿允去踏青,去骑马,去捉鱼,去打猎。」
楚成允咳得几乎已经没了力气,放下手帕时,那一丝鲜红的血,几乎染红了楚长卿的眼睛。
楚长卿握着那手帕,久久无法言语,拽过楚成允的手,狠狠几巴掌抽在自己脸上。
「阿允,要怎么样才解气?」他注视着楚成允,眼泪滑过脸颊。「阿允要怎么样才能解气?」
楚成允那双漆黑的眼睛仿佛被什么吞噬了灵气一般,色若死灰。
楚长卿一把拥住他,无声哽咽。「阿允……」
「皇叔,我想去凉州。」
耳旁传来楚成允轻声呢喃,楚长卿几乎要窒息了一般,「阿允,凉州冬日冷得厉害,阿允身体这般怎么受得住?」
楚成允推开他,用询问的眼神看着他。「可以吗?」
楚长卿心口如同豁开了一道巨大的口子,淋漓鲜血,涌进胸腔,堵得他几乎说不出话,他紧锁着眉宇,闭上眼睛,许久再睁开,眸中依旧满是痛色。
他的阿允什么都不要了,只想要离开自己……
他抚摸着那张逐渐消瘦的脸,「阿允快快好起来,皇叔就……」
他停顿片刻,像是用了极大的努力吐出后半句,「让阿允带着太后去凉州。」
那双暗沉的眸子在听到这句话时,里面似乎总算有了光。
楚长卿紧紧地拥着他,那种即将失去的痛苦,如潮水般不停冲击着内心的堤坝。
……
仿佛因为皇叔的承诺,楚成允的病情总算有了起色。
楚长卿极尽所能地对楚成允好,对他温柔,似乎想要以此将人留下。
然而终究敌不过怀里人用那双满含期冀的眸子看着自己,「皇叔,阿允可以去凉州了吗?」
「阿允,不去可好,凉州冷,风沙大。」
初春本是京城最美的季节,三月的桃花,会开得满山遍野都是,楚成允却毫无留恋的钻进了前往凉州的马车。
楚长卿站在高高的城墙上,注视着那渐行渐远的车马。
心中的弦骤然崩断,绝望的哀伤沉甸甸地压在心底,每一次跳动都会带来深入骨髓的痛和窒息感。
面上露出凄楚的笑。
他的阿允走了。
往后……他们再无往后。
明明早在西州的那次重逢,自己可以留住,可以改变,却用了一种极端的方式伤害他。
明明回京后,他的小心肝多次向自己示好,自己却视而不见,故意刁难。
楚长卿终究是放走了楚成允,却也把自己锁进了囚笼。
……
城外官道上,楚成允抱着一个木匣子,坐在马车里数银票,「才五万两!皇叔怎么这么抠!」
小灼,「陛下,哦不,殿下,后面还太后那辆马车里有两箱子金银玉器、古玩字画,粗略估计得有10万两。」
楚成允勾了勾唇,抬手摸了一下后脑的疤,上次为了去折几只桃花,那一跤摔得差点要了自己老命,不过想想是值的。
早说楚长卿吃这一套,自己就早点想办法了呀。
嗯,估计那老不死的,到现在还以为自己是想不开寻死的……
忽然马车一个急刹,停了下来。
楚成允和小灼在马车里你看我,我看你。
撩开车帘,探出两个脑袋,见方凌云正骑着一匹骏马闲散地堵在前头。
「来,小宝贝,过来,跟哥哥走。」他笑着伸出手来。
楚成允扭头看向身旁脸色煞白地小灼,后者紧紧抓着他的袖子。
这两人是做了什么交易?
「方神医,要抢人也不看看抢的谁的人?」
「哈哈,我抢?当初可是说好的,我助你脱身,他……跟我走。」
小灼急赤白脸,「我没有!你胡说!」
方凌云瞪大眼睛,「嘿!这是吃饱了不认账了啊!」
楚成允,「我信小灼,他说没有就是没有!」
「你!狼狈为奸的两主仆。」方凌云气得声音都抖了,「就不怕我回去告诉我表弟你坑他!」
楚成允轻笑一声,「你去呀!吃里扒外的东西,无凭无据,咱们看谁先死!」
方凌云如同喉咙里吞了一只苍蝇一般,吐又吐不出。
楚成允想了想,痛心疾首地从手里抽出几张银票,递过去,「喏,辛苦费,你外出游历也要花钱吧。」
方凌云一把抓过那银票,恶狠狠地瞪着小灼,咬牙切齿道,「小骗子,咱们后会有期啊……」
说完,策马绝尘而去。
主仆俩心惊胆颤地拍着彼此胸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