泪水瞬间如决堤的洪水,不受控制地奔涌而出,打湿了尹薇的脸颊。
陈慧的央求和无奈,让尹薇整个人陷入无法自拔的愧疚。
尹薇紧紧地咬着牙,不让自己哭出声来,纤瘦的身体抖得像是一张筛子。
她是喜欢程冕,可她又何尝不心疼年岁渐老的尹铭之和陈慧呢?
尹铭之和陈慧,把所有的爱与呵护,都给予了她一个人,竭尽所有地满足她的任何要求,在他们的眼里,她就是唯一。
爱情与亲情的拉扯,像是一把锋利的锯子,在不停地切割着尹薇的内心与理智,疼得她五脏六腑似乎都要碎掉了。
尹薇内心的挣扎与悲痛,她没办法确切地向陈慧表述出来,她也不想让陈慧失望伤心。
见尹薇还在犹豫不决,做不出决断时,陈慧眸光骤然一凛,她语气尖锐又森冷地逼问道:“尹薇,在你的心里,难道你和程冕的感情,比我和你爸爸的健康与安全,更加重要吗?”
尹薇立即飞快地摇了摇头,她泪眼迷蒙地回答道:“不是这样的,没有人可以取代,你和爸爸在我心里的位置,我永远都会爱着你们。”
血浓于水,陈慧和尹铭之从不曾亏待过她,也没有让她受过委屈,尹薇又怎能忘掉他们对她的付出与关爱。
陈慧慢慢地抬起手,动作轻柔地擦拭着尹薇脸上扑簌簌落下的泪水。
她眼含热泪,哽咽地开口道:“薇薇,不是爸爸和妈妈冷血无情,非要拆散你和程冕,可是我走投无路,没有办法了,你爸爸再一次发病倒下,你让我能怎么办?”
“薇薇,你和程冕之间的感情,不应该变成刺向我和你爸爸的利刃,我和你爸爸因此而受到的伤害,难道还不够吗?你还没清醒过来吗?”
陈慧感觉到尹薇不停颤抖的身体,泪水打湿了她的掌心,尹薇此时此刻也很痛苦煎熬吧,可是长痛不如短痛,她不想再看到所谓的意外发生了。
陈慧不自禁地啜泣几声,近乎是歇斯底里地低吼出声:“尹薇,是不是直到有一天,我和你爸爸死在了你的面前,你才会幡然悔悟,放弃和程冕在一起?”
“如果真到这一步的话,那我还不如现在就死给你看,让你彻底断了这个念想!省得连累我们尹家!”
话音落下,陈慧就径直朝着冰冷又坚硬的墙壁撞过去。
尹薇眼疾手快地抱住陈慧,她拼尽全力抓住陈慧的肩膀,指尖用力地扯住陈慧的衣服,阻止着陈慧这疯狂的举动。
陈慧的情绪在濒临崩溃的边缘,她狠狠地掰扯着尹薇拉住她的手掌,怒气冲冲地吼道:“你放开我,你不就是想要把我们逼上绝路吗?你现在又装什么孝顺懂事?”
尹薇惶恐又着急地否认道:“妈妈,不是这样的,我绝对没有这么想过,我怎么会舍得逼迫你和爸爸!”
“你先冷静一下,有什么事情,我们都可以好好说。”
陈慧忽然反手甩了一记耳光,她手上的力道很大,一点都没有收着,尹薇被她打得侧过脸去,莹白如玉的脸孔上,霎时映现五个鲜红的指印。
尹薇被这突如其来的耳光打懵了,这是自她有记忆以来,陈慧第一次动手打她。
在过往的二十五年里,无论她做错任何事情,陈慧都没有动过她一根手指头。
由此可见,此时的陈慧,对她是有多么生气又愤怒。
陈慧怔愣了几秒钟,收回手,像一条奋力挣扎的鱼,又要横冲直撞地朝着墙壁撞过去。
尹薇无助至极地闭了闭眼睛,认命般妥协地回道:“我答应你,我会和程冕分手的,我不会再让你和爸爸担惊受怕了。”
陈慧的身形猛然一僵,她僵滞地停下动作,不确信地试探着问道:“你说什么?你真的会和程冕分手吗?以后再也不和他来往了?”
每一个字眼都像是一把冰冷锋利的匕首,在无情地剜割着尹薇的心脏,让她的心间血肉模糊,疼到几乎快要窒息。
做出这个决定,她又该如何面对程冕,又该用怎样的态度和勇气,和程冕说出分手两个字。
尹薇哭得动容又悲怆,她泣不成声地重复道:“我会和……程冕…分手的,我不会……和他纠缠不清。”
陈慧脱力般瘫坐在地板上,如果还有其他的办法,她也不会这么逼着尹薇去做选择。
今时不同往日,她和尹铭之,给不了尹薇去对抗程老爷子的底气,只能舍下这张老脸,换得尹薇远离错综复杂的程家,不让尹薇再受到伤害。
即使尹薇会怨恨她,陈慧也一点都不后悔,她别无他求,只求尹薇健康平安。
陈慧又看向监护室里的尹铭之,如果尹铭之醒过来,也会同意她的做法吧。
深夜的医院,寂静到没有一丝声响,只听到尹薇隐忍又委屈的低泣。
陈慧的心境冷静下来些许,她扶着墙壁站起身,小心翼翼地把几欲碎掉的尹薇,抱在了怀里。
其实刚才打在尹薇脸上的那一巴掌,也是陈慧的无奈之举,她的心里更疼。
陈慧的叹息,一声接着一声,落在了尹薇的耳畔边。
“薇薇,不要责怪妈妈铁石心肠,我也不想看到你这么伤心难过,可是妈妈没有办法,是妈妈没有能力,只能用这种办法来保护你。”
陈慧之所以这么做的原因,尹薇的心里都很清楚,陈慧是害怕程老爷子再伤害她,再伤害尹铭之。
尹薇迟缓地摇了摇头,却苦涩得说不出来半句话。
身体上的伤痛,就此可以避免,那她心灵上的瘢痕呢,又有什么可以抚平?
……
后半夜三点钟,尹铭之醒了过来,他费力地睁开眼睛,看到守在外面的尹薇和陈慧,他苍白如纸的脸孔上,难得浮现一丝温柔的笑意。
尹薇揉了揉哭过后红肿的双眼,看到醒来的尹铭之,朝着他乖巧地笑了笑,向他比了一个手势,让他不要担心。
尹铭之这才昏昏沉沉地又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