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到来,江左市一中校园里的桃杏、海棠、樱花开得灿烂无比,优美的校园环境让这里的每个人都心情愉悦。
林羽梵自然不例外。此刻,他正和夏荷肩并肩,走在校内花园的石板路上。
“这么说,你真的拿到刘坤的那一百万啦?”
“嗯,当然。”
“哇塞,张凡,你真厉害呀!快告诉我,你是怎么做到的?”夏荷一脸崇拜地看着林羽梵。她本来以为,各路名医都看不明白的怪病,自己的男朋友怎么可能治好。没想到,他竟然真有这通天的本事,把那笔巨款挣到手里。
林羽梵看着夏荷的表情,既有些幸福,也有些不好意思。他挠挠头,脸色微红地说:“这个说来话长,夏荷,反正我是做到了。”
夏荷笑了笑,说:“张凡,我真心替你感到高兴。有了这笔钱,你家的经济状况一下就好起来了。你之后就不用那么辛苦地开诊所,可以多陪陪我了吧?”
“嗯。我正想跟你说呢,我想,先停诊一段日子。”
“哦?为什么呀?”
林羽梵一五一十地,将医王大赛的事情告诉了夏荷。当然,关于余桐的部分,他完全没有提及。
夏荷听了,眨巴了几下大眼睛,说:“你要去多久,什么时候去呀?”
“昨天出了具体的赛程,整个比赛持续一周,在京省,开始的时间是半个月以后。”
“喔,那我岂不是要跟你分开好久。你前一段时间开诊所,就没怎么陪我,现在又要去参加比赛……”夏荷委屈巴巴地说着,林羽梵慌忙解释道:“夏荷,我答应你,这次比赛回来,我一定多抽出时间陪你。”
夏荷轻轻刮了一下林羽梵的鼻子,说:“张凡,逗你玩的啦。不管你做什么,我都会全力支持你的,比赛要加油哦!”
“嗯!”
周末回到家,林羽梵把挣到钱的事情告诉了李虹,把李虹激动得热泪盈眶。她双手合十,对着四周来回祈祷,嘴里不停地念叨着,说什么菩萨保佑,老天有眼,让我有这么一个好儿子之类的。一旁的林羽梵,既觉得好笑又有些心疼。
“妈,有了这笔钱,你就别出去工作了,在家休息休息吧。”
“行,等妈把这个月干完就不去了,已经签了合同的。托我儿子的福,让我能好好在家歇几天!”说完,李虹笑吟吟地摸了摸林羽梵的头。
林羽梵趁着李虹高兴,将医王大赛的事情跟李虹说了。李虹一听,自然没有反对,表示全力支持儿子的医学事业。现在,只需要想想,该怎么跟学校那边请假就好了。
回到学校,林羽梵本想直接去跟班主任何良说,可是他一想起何良那张严肃的脸,心里就一阵发凉。不行,要是直接说的话,何良肯定不会同意的。
本来何良非常看好林羽梵的数学奥赛前景,多次苦劝林羽梵,希望他好好对待数学奥赛,结果他一心钻研医书,在市赛中就突围失败了,弄得何良非常失望。而且,自从第一次考试之后,林羽梵就没再拿过第一名,数学单科状元的名号永远被刘宇航占据着。
现在,刘宇航跟何良的关系明显要更好一些,要不,托刘宇航跟班主任说说?
晚自习的时候,林羽梵偷偷溜出班级,独自在校园的角落中踱步,思考该怎么跟何良开口,要编个什么理由合适。正在他走着的时候,突然看到前面有一个熟悉的身影,一个身材矮小的秃顶老男人,正手扶着栏杆,边抽烟边叹气。
真是说曹操曹操到,那不是何良还能是谁?
林羽梵蹑手蹑脚地走过去,站在何良背后的阴影里。只见何良一手拿着烟,一手盯着手机屏幕,忽然,电话铃声响了。
“喂,我是何良,请问您是哪位?”
……
“哦,江左市第一人民医院啊。对不起,我正在凑钱,能不能再缓两天?”
……
“真对不起,给您添麻烦了。”
放下电话,林羽梵分明看到,何良用力地深吸了一口烟,然后缓缓吐出。到最后,有一缕烟呛入了他的肺里,让他剧烈地咳了起来。
咳完之后,何良居然摘下眼镜,扶着栏杆,小声地抽泣起来。
林羽梵从未见过何良这副样子。印象中,他总是不苟言笑,十分严肃。没想到,这个严厉的班主任,竟然也有脆弱的一面。从刚刚听到的那只言片语来看,何良应该是遇到经济上的困难了。
诶?这不是机会来了?林羽梵眼珠一转,计上心来。他装作不经意地从何良身边经过,然后喊了一声,何老师!
这一下把正在抽泣的何良吓了一跳,他赶紧站直身子,抹了一把眼泪,戴上眼镜,转过他肥胖的身子。
“张凡,你不上晚自习,怎么在这?”
“何老师,教室里太闷,我出来透透气,刚刚路过这里,听见您打电话了。”
“什么?你听见了?”
“嗯,何老师,您遇到什么困难了吗?”
何良看了看林羽梵,叹了口气,摆摆手,没说话。
“何老师,您说出来,说不定我可以帮您呢?”
何良只好说:“张凡,谢谢你的关心。不过,你帮不了我。”
“老师,您还没说,怎么就知道我帮不了您呢?”
看张凡这么坚持,何良只得说:“那好吧,我跟你说,你不要告诉其他同学。我老婆得了尿毒症,现在住在江左市第一人民医院,每天只能靠透析维持生命。可透析费实在太贵了,我一个普通老师,实在承担不起。”说着,何良的眼泪又不受控制地往下掉。
林羽梵看到,何良亮着的手机屏幕上,是他和妻子的合照。他的妻子和他差不多高,也是圆圆的脸,跟何良很有夫妻相。照片上他的妻子靠在他肩膀上,两人笑得无比幸福。看得出来,这个平时冷冰冰的班主任,实际上非常爱他的妻子。
不过,尿毒症是整个医学界的最大难题之一,除了透析保命,确实没有更好的办法。林羽梵想了想,对何良说:“何老师,您需要多少钱,我可以借给您。”
“什么?”何良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又擦了一下眼泪,看着林羽梵,“张凡,你不会是跟我开玩笑吧?”
“何老师,这种事我怎么可能拿来开玩笑?”
“但我了解你的情况,你是单亲家庭,家庭条件很拮据……”
“何老师,刘坤悬赏一百万,求神医给他母亲治病那件事,你知道吗?”
“我当然知道,听说他母亲的病很怪,全国的名医都看不出个所以然,结果被咱们市的一个年轻人给治好了。你怎么突然提这个?”
“那个人就是我。所以我拿到了刘坤的一百万,现在有钱了。”
“什么?!”何良瞪大了双眼,又仔细地上下打量了一遍林羽梵,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实在无法相信,那个传闻中的天才少年神医,竟然是自己班里的学生?
林羽梵倒是不在乎把这件事告诉何良,反正刘坤悬赏这件事,整个江左市都知道了。既然自己抛头露面,把刘母的病治好,那这件事传开,也是迟早的事,所以瞒着也没什么必要。
“就算……就算是这样,我也不能借你的钱啊,老师借学生的钱,像什么话……”
“老师,人命关天。在这个节骨眼上了,您还有更好的解决办法吗?我相信,您但凡能搞到钱,也不会一个人在这里抽闷烟,一个人偷偷流眼泪吧?”
一句话结结实实地戳在了何良的心上,想了半天,何良发现自己竟然无言以对。他拿出手机,说:“好,谢谢你,张凡同学,我需要30万,可以吗?”
“没问题,您写个欠条,我现在就能给您转账。”
“别着急,你是未成年人,虽然这笔钱属于你,但我还是要征求一下你母亲的意见。”何良拿起手机,拨通了李虹的电话。
电话那头,李虹听到何良的情况,又听到儿子的声音,很痛快地就答应了。李虹心地善良,听说儿子的班主任遇到这样的事,立马催促林羽梵赶紧给老师转钱。放下电话,何良规规矩矩地掏出纸笔,写了一张欠条,签好自己的大名。
林羽梵拿过欠条,在自己的手机银行一顿操作,30万人民币,汇到了何良的账户里。
何良看到手机上的转账提示短信,一时间激动得不知该说什么好,他走上前,用力地抱了抱林羽梵,说:“张凡,你的恩情,老师记下了。你放心,老师有钱了,一定会尽早还你的。”
林羽梵笑了笑,说:“何老师,您别客气,您是个好人,好人就应该有好报。”
林羽梵知道,现在就是最好的机会,于是他耐着性子,等何良平复了一会儿情绪。看何良逐渐恢复了平静,林羽梵开口道:“老师,我想请假。”
“请假?什么时候?请多久?”
“半个月以后,请一周的假。”
“什么?!”何良一听是一周的假,本能地想拒绝,可就在几分钟之前,他刚刚得到来自面前这个男孩的巨大金钱援助,而且是一笔30万的巨款。正所谓拿人手短,如果现在何良开口拒绝,也显得过于不近人情了。
所以,何良只好问道:“你请一周的假做什么?”
“何老师,我要请事假,去京省参加比赛。你看,我妈帮我把假条都开好了。”说着,林羽梵从口袋中摸出了李虹开的假条,递给了何良。原来,得到李虹同意之后,林羽梵当场就让母亲给自己签了张假条,等着找机会交给何良。
何良接过假条一看,上面写着:
尊敬的老师您好,张凡同学因受邀到京省参加“全国医王大赛”,特此向您请假一周。时间为4月6日至4月15日,望您批准!家长签字:李虹。
看完之后,何良皱着眉,口中念叨着:全国医王大赛?
见何良一脸疑惑不解,林羽梵在旁开口:“何老师,这是第一次举办这种全国级别的医学大赛,我能受邀参加实在是捡了大便宜。这次比赛高手如云,含金量超高,万一我有幸获个末等奖,也算是为校争光,您脸上也出彩不是?”
听林羽梵这么一说,何良的确有些动摇。犹豫再三,他终于作出决定,在请假单上签了字,表示同意。
“张凡,你请假时间比较长,这张单子还需要教务处和校领导共同签字批准。不过你放心,我去帮你搞定就好了。”
“太好了,谢谢你,何老师!”
“别客气,落下的功课,回来以后找我,还有其它老师补上。高一下学期是很关键的,哎,你说你一下子少上一周的课,那怎么行啊。咱们数学正讲到导数这部分内容,可是高考的重点,哎,张凡,你别跑啊,我还没说完呢……”
“拜拜,何老师,我回去上晚自习了!”
搞定了请假的事情,接下来的时间,林羽梵开始一门心思钻研医书,练习针法,为大赛做准备。期间,孔金明给林羽梵打来过电话,询问自己的这位小师叔的备赛情况。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就到了4月1号,距离大赛开始只剩下5天时间,距离林羽梵出发去京省,也仅剩下4天。这是个星期五,下午林羽梵收拾好东西,放学准备回家,刚一出校门口,竟然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这个男人,正远远地看着林羽梵,露出微笑。
“药王”叶乔!
林羽梵一见,激动得脱口而出,高喊了一声:“叶师!”
这一嗓子,引得周围的路人纷纷侧目。而人群中的叶乔,神色一变,转身向后走去,装作这一声不是在叫他。林羽梵自知唐突了,叶乔隐居数十载,就是不希望被人认出来,自己竟然在大庭广众之下喊他。
真是不走脑子!幸好喊的是叶师,要是把师父的名字喊出来,可就真闯了大祸了。林羽梵狠狠在心里责怪了自己一顿,推着自己新换的单车,和叶乔保持一段距离,在后面慢慢地跟着。
走了很长一段路,到了江边一处僻静所在,叶乔终于停住了脚步,等着林羽梵。林羽梵一见,连忙加快脚步,推着车子来到叶乔身边。
“叶师,真对不起,刚刚是弟子唐突了。”
“没关系,下次注意一点就好了。好久不见,最近过得如何啊?”叶乔是大大咧咧的个性,并没有怪罪林羽梵,而是拍着爱徒的肩膀,问候起来。
“还好。叶师,前一段时间,我认识了‘塞外神医’孔金明,他建议我去参加全国医王大赛,您知道这个比赛吗?”
“嗯,我听说了。孔金明这个小子,倒是挺有心的。想当年,陆贤侄的一众徒弟里,他并不算最出众的,可如今……唉,真是沧海桑田啊!”
叶乔提到的“陆贤侄”,便是“活扁鹊”陆怀的儿子陆九峰。
“羽梵,我问你,最近有没有学习《千金要方》和《千金翼方》?”
“师父,我每天都在研读,孙药王的书,博大精深,弟子愚钝,尚未全部领会。”
“那本《新千金毒方》呢?”
“回师父,弟子谨遵师命,在通晓两部《千金方》之前,不读毒方,因此,还没敢开始看。”
叶乔点点头,表示满意。他从怀中摸出一个小盒子,交到了林羽梵手里。这小盒子林羽梵之前便见过了,正是“药神引”!
叶乔把药神引交给林羽梵,说道:“羽梵,按照之前约定,我从北方回来,便把这药神引交予你。这是我中药一门至宝,你务必将其保管好,扬我医风,弘我医道!”
“谨遵师命!”
“对了,叶师。您不是和李师一起去了北方一趟吗?他老人家回江左没?”
“羽梵,我和老李,就是为了那全国医王大赛的缘故,所以去了一趟京省。毕竟我俩活了一百多岁,也没赶上过这种级别的盛会。一方面觉得高兴,另一方面,又隐隐地有些担心,怕有人借着比赛的名义,打着中医的旗号招摇撞骗,败坏我们中医的名声,所以我们特意想要考察一番。前几天,我们在京省见到了孔金明,这小子言谈举止不俗,而且忠厚老实,没有歪门邪道,所以我们才放下心。孔金明力邀我俩当评委,我推掉了,老李推辞不得,最后我也被迫答应当了个什么顾问。老李留在了京省。等你过几天到了京省,就能见到他了。”
“原来是这样,叶师您放心,这次医王大赛,我一定全力以赴!”
“哈哈,我和老李都很相信你,不过这次比赛汇集了天下各大医门的好手,你也别给自己太大的压力,尽力就好。”
叶乔虽然已是期颐老人,但举手投足之间,透露出一种亲切,在林羽梵心中,就像是相识多年的一位宽厚和善的长辈。这一老一少,轻松愉快地交谈着,沿着江边,慢慢地走进了夕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