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文彬接到姐姐的死讯从花都城赶来的时候,太元池已经将妻子入殓了。
因为施洛羽不准大办丧事,所以只在太元池院子里设了一个小灵堂。
木文彬没有找太元池麻烦,他看到太元池那副快要死了的颓废样子,比两个多月前在仙园还要丧。
木文彬好像也终于明白了,之前姐姐为什么要抗拒嫁给太元池,现在他觉得自己也是害死姐姐的凶手。
他跪在姐姐的棺椁前一个劲地打自己的耳光,直到口鼻都鲜血直流。
仙闻雪看着无奈地叹口气,出手把他打晕了。
太元池始终没有反应,好像世界上不存在他这个人了。
最终,太元池还是有点意识,拖着躯体,把妻子和未出生的孩子埋葬了。
他倚着墓碑,墓碑上有他亲手刻好的铭文:爱妻木文霞、爱子(女)太贞利之墓。
孩子还没有出生,不知道是男是女,随棺椁下葬的是木文霞做好的小衣服。
木文彬跪在墓前一天一夜,然后磕了三个头后,起身走了没有再跟太元池说一句话。
太元池也不在乎周围发生了什么,整个人瘦了一大圈,双目深陷,眼睛里再也没有光了。
仙闻雪来劝过他几次,但是他没有任何反应,只能确定这个人还活着。
最后是太元清硬把他拖走的,他也没有反抗,好像真的人已经跟着埋葬的妻子(女)一同死去了。
仙闻雪和太元冲爆发了相识以来最严重的一次吵架。
起因是仙闻雪因为“鼎意相通”发现太元冲对木文霞之死,没有任何疑惑、婉惜、无奈、愧疚等之情绪,他平静地像这事不曾发生过。
“当初你在收到家里的信,反对我们在一起的时候,是不是已经知道,如果我就这么轻易地嫁入你们太家,也可能会是这个下场?”
“不要胡乱假设。”
但是鼎意相通“告诉”仙闻雪,太元冲就是这么想的。
“所以你说要带着我转一个大圈子,也是想让我们的事弄得天下皆知,打下名声,这样就有实力应付大家族可能出现的所有问题了。对吗?”
“是。”太元冲觉得是老老实实回答比较好。
“我之前还以为是自己足够优秀,当了族首夫人之后尽心尽力,所以才赢得了尊重,现在想想有些可笑,就是单纯我闯下的名声足够大,有神夏王廷和公天下会,甚至是仙门为背景,所以别人不可轻易惹我罢了。我现在才明白,你为什么一直让我做自己,不要被其他人改变,是因为你知道,我无论变成什么样,都不可能真正融入他们,不可能真正被接纳,是不是?”
太元冲想说“是”,但这个“是”好难说出口啊。
仙闻雪都不需要用鼎意相通去感知了。
“如果我没有这些东西,是不是木文霞的结局就是我的结局呢?”
“不是!”太元冲否认。
“木文霞的死因,你也查过了,孙大夫也查过了,如果你不相信这是意外,那你觉得谁会想要动手杀她。在元池答应将自己和他的孩子都成为接替公天下会的人选后,动手的人是得多愚蠢!”
施洛羽已经找过太元冲和太元清,他们一起推断过假如是谋杀,会是谁动的手,最大可能是外面的人,其他家族的人。
因为最近几年,青州太家风头太盛了。
二十几年前,太离钟在修鼎一途就一骑绝尘,远远甩开其他人,引起了其他家族的忌惮,那时就有孤立太家之嫌。
委委国入侵神夏为什么要走海路,就是卧底传的信息说青州太家和其他家族不和,青州有事,其他家族未必会伸手援助。
如今太元冲又和神夏王廷以及公天下会走得近,这再次让其他家族不爽。尤其是太元冲还要搞什么关于大家族和鼎修的革新计划。
施洛羽让太元冲和太元清假设是外人做的,倒推是如何做到的,照这个方向 去查。
太元冲和太元清去查当天的人员出入情况,反复详细地问了太元池小院子的两个仆工刘老牛和巧姑,都没有发现任何鼎修出入的蛛丝马迹。
这基本上排除了有人偷偷进入太家作案的可能性。
而心疾这种突发性疾病,也未必是当天下的手,在鼎修的世界里,木文霞有可能在没进入太家就被下手了,而进入太家一段时间之后才发作。有鉴于她在蓝楼接触过的人太多了,就算半年之内的,也不可能查出什么有用的线索来。
况且如果是这个方向的话,他的亲哥哥太元清脱不了干系,而见过木文霞的太离期也会有嫌疑。
这样的调查方向,将会把太家搞得大乱。非常熟悉的“配方”。
所以太元冲隐瞒了,没有对仙闻雪说明一切,因为仙闻雪对木文霞的感情不一般。她极有可能会固执地查下去。
而自己的心理波动一定会通过鼎意相通被仙闻雪知道,所以他就保持了平静的克制,但这在仙闻雪看来,却又是另一种误会。
仙闻雪之所以保持着怀疑,是因为她知道一个鼎修完全可以做到让一个普通人看不出任何端倪地死亡。
她也曾怀疑过太元清、太离期,也曾站在大局上看几大家族的利害冲突,甚至她还想到过能主,她想和太元冲沟通,探讨种种可能性,但是太元冲平静、冷淡的情绪表明了他不想将此事搞大,他平静后面的诉求是:息事宁人!
他终于要为家族的利益,选择隐忍和接受小人物的牺牲了。
在仙闻雪看来,当初在坊城,明知一座空城,守无可守,怎么做都是自寻死路,却依然要保护每一个城民的太元冲,已经变了。
太元冲感知到了仙闻雪的失望,他想努力平复她的种种情绪,可是——
“你为了不让我感知到你的心情,努力保持冷静克制,却一直在感知我的情绪变化,哪怕你觉得是在帮我平复心情,但这对我是不是不公平呢?”
太元冲皱眉:“那你希望我该如何做?”
“断开吧,目前我们心意不相通,强行鼎意相通,徒增两个人的困扰,不如先断开的好。”
不知道为什么,鼎意相通的决定权,从一开始就是在太元冲这边,这件事仙闻雪已经不爽很久了。
“我不知道究竟应该怎么做,我试试看。”
太元冲答应了。
晚上的时候,太元冲自己在书房中静息,他尝试着进入一种“忘我”的状态中。上次因为离开的距离足够远,所以无法感知到仙闻雪,这次他换个思路。
在鼎力构建的世界里,他设想在他和仙闻雪之间有很远的距离,比如隔着很多座山,一大片海,然后由仙闻雪的鼎力引起的波动,就越来越轻微了。
他明白了,中断鼎意相通的方式,就是在两个人的鼎力世界里设障。为了以后再相通,他还尝试把这些障碍搬走,也能轻而易举做到,他才放下心来。
仙闻雪同样也感受到了,心中的某种联系断开了,失落之后,她心里反而轻松了。
太元冲未曾料到,他和仙闻雪从此再也没有鼎意相通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