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宇赶忙从座位上起身,将陶桂拉了起来,心中却满是不解,一个侯爷,有这么大的震慑力吗?
他本就出身高门,年纪轻轻就封了国公之位,对爵位没有那么深切的渴望。
可以这么说,所有战场搏杀之人,绝大多数的终极梦想,就是弄个爵位,挤入权贵阶层,从此恩荫子孙。
当然了,也有那么一小撮与众不同,他们的梦想是跟赵匡胤一般,皇袍加身。
陶桂这下更卖力了,直接回城把人马都拉出来,就在这睦州城外,搞起了整编。
双方你情我愿,配合的相得益彰,特别是从都头往下,一个个都乐得不行。因为他们听说忠勇军待遇特别好,他们这神策、神御两军,就算不如忠勇军,也不会差太多吧。
等到夜幕降临之时,整个睦州城上的守军,其中有近千人都由孙宇带来的人充斥进去,短期内谁若想有什么小动作,很难瞒过他的耳目。不论嘴上谈的多愉悦,配合多好,该有的手段,一个不能少。
林肇庆虽然驻守在建德县,却在睦州附近安插了暗哨,大批军队出现,自然传到了他的耳中,就连旗号都一清二楚。
虽已夜深,林肇庆却睡不着,离他不远的睦州,就是曾经把酒言欢,畅聊天下的孙宇,他该何去何从。
“大将军还没睡?”行军司马匡仲耒也同样睡不着,这林肇庆一天天的,也不上书朝廷,就这般拖着,是个什么事情。
当孙宇率大军抵达睦州的消息传入他的耳中,他明显感觉到了不对劲,以为林肇庆跟孙宇暗中达成了默契。
其实匡仲耒倒是误会了,俩人确实都有这意思,但是都还没迈出第一步。
“睡不着,司马大人也是一般?”林肇庆当然知道,他若想做些什么动作,很难逃脱匡仲耒的耳目。
“这天下眼看又要起波澜,我等身处其间,虽说手下也有些人马,却依旧如无根之萍,胆战心惊。”作为行军司马,匡仲耒也是有自己的亲信人马,但是比起林肇庆,依旧不够看。
那些人手,不过是确保他不会被悄无声息收拾了。
以前李煜在时,朝政稳定,林肇庆当然不敢冒大不韪,但是眼下可不好说。
“司马大人好似意有所指。”林肇庆带着探询的目光看去,他何尝不想弄清楚匡仲耒的心思。
“大将军以为,韩王比之乃兄如何?”匡仲耒终究沉不住气了,实在是不能继续拖延,家眷可都在江宁城中。
他不知道的是,林肇庆在知道江宁生变之时,便派人悄悄回去准备后路了,他也是在等。不过,即便等来的不是好消息,他也不准备改变决定,为了天下人的福祉与他自己的抱负,可以作出牺牲。
“伯仲之间!”林肇庆不看好韩王,他没那个根基,也没那个实力。
也许往日里的为人处世,比李煜略高一筹,但是他比起李煜,不够名正言顺,导致先天不足,如此这般,更难有所作为。
这天下,若想要有变化,必须得有雷霆万钧的手段才行,而孙宇,是他唯一觉得有这个可能的人。
“大将军以为,平阳王跟韩王,孰优孰劣?”匡仲耒依旧没能搞明白林肇庆的意思,只能继续。
“嫡长子继承,乃是正统。”林肇庆说完,双眼盯着匡仲耒,他下定了决心,无论江宁传来何等消息,他都不改决定。
“可若是如此,咱们就要断了后勤,而且军中大部,都是江宁附近之人......”匡仲耒心中暗道不妙,居然真的打算投靠孙宇,他跟亲信的家属都在江宁,他不想走这条路。
“我等世受君恩,岂能与严续之辈同流合污?”林肇庆从匡仲耒的话语中,也听出了他的意思,若是对方能够与他一道,他是欢迎的,否者,只能行非常手段了。
“此事关系极大,大将军还是该以稳妥为先,时候不早,匡某先回去休息了。”匡仲耒朝着林肇庆拱手致意,随即便朝着旁边走去。
林肇庆目送匡仲耒离开,便转身回了自己房间,他们眼下住的,是建德县的衙门,也是建德县占地最大的建筑。
匡仲耒回了房间,根本睡不着,若是再不有所动作的话,只能被林肇庆裹挟了。
“去把窦校尉寻来,莫要惊动其他人。”匡仲耒辗转反侧,依旧难以入眠,干脆起身点灯,准备写一封书信。
窦校尉乃是窦凌,统领两千精锐人马,是护卫匡仲耒的亲信部队之一。
建德县四门,其中北门便是窦凌驻守,若想从这里安然离开,窦凌就是他最大的依仗。
窦凌今日没有穿铠甲,反而是披着黑色斗篷,将整个人笼罩其中,被匡仲耒的护卫带入县衙之中。
“卑职见过匡大人。”窦凌进屋之后,将斗篷解下,拱手行礼。
此番攻伐睦州,为了保证匡仲耒的安全,李煜特意安排了定远将军潘无霜统领六千精锐护卫左右,潘无霜麾下有校尉三人,各统领两千人马,窦凌便是三人之一。
窦凌不仅掌控出入城的北门,而且他的校尉之位,也是匡仲耒帮其举荐。
“窦校尉请坐!”只看窦凌的打扮,匡仲耒心中就有了把握,这人明显心思透亮,知晓是有瞒人耳目的大事相商。
其实这种事情,最好要完全避开林肇庆的耳目,但若是他出去,则更容易泄露行踪,只能让窦凌来此。
“窦校尉,如今你我,都到了命悬一线的时刻,该作出取舍了。”匡仲耒放下狼毫,将写好的书信摊好晾干。
“卑职愚钝,匡大人不妨明言!”窦凌也听到了一些风声,眼下局势动荡,林肇庆手握大军,驻守在建德不动,这本身就能说明一些问题。
但是这般情形下,话不能由他来先说,他得探明匡仲耒的心意。
“如今江宁的情形,你也是知道的,但是咱们这位大将军,想要拥护平阳王。”匡仲耒讲了一半,便停了下来,他想看看窦凌的反应。
“匡大人,平阳王年幼,在这乱世根本难以立足。况且韩王登基,乃是先国主禅位,如今朝堂上下皆表示拥护,大将军这番做,恐怕......”窦凌很清楚,匡仲耒这般说,必是与林肇庆起了不一样的心思。
窦凌也想往上爬,跟着林肇庆,他就是个不起眼的校尉,若是跟着匡仲耒,那就是以小博大,一旦成功,获益极为可观。
而且他原本就看好南唐朝廷,这个事情不难决断。
虽然江宁受到了极大的创伤,但是南唐根基未动,水陆数十万大军依旧如故,整个朝堂很快就能恢复运转。
而平阳王有什么?不过是一个能打的忠勇军,还有南越遍地的烂摊子等着他去收拾。一旦等到明年南唐缓过劲来,那个闽国公再能打,也没有三头六臂,如何能够挡得住朝廷大军?
“窦校尉有此忠义之心,本官甚为欣喜,吾道不孤也!”匡仲耒觉得,窦凌这般的表态够直接,这个事情有把握了。
“卑职人微言轻,若能襄助大人一二,必尽心竭力。”窦凌赶忙表态,这若是能跟匡仲耒共同进退,等到事成之时,这好处能少的了?
“这封信,是本官写给严相的,你派绝对信任之人,送到江宁,亲自呈给严相,可能做到?”匡仲耒将桌上信折好,放入信封,封上火漆。
匡仲耒并非严续的亲信,彼此只能算是有几分交情,如今他也没有更好的选择。
倒不是不想直接去找李从善,但是窦凌派的人,恐怕很难见到李从善的面。既然这样,还不如直接找严续,指不定严续投桃报李,以后还能照拂他一番。
“匡大人放心,卑职一定办到。”将这封信仔细收入怀中,窦凌知晓,若是这事出了岔子,他跟匡仲耒都得完蛋。
“这信只是一方面,若想真的立大功,咱们还得做点别的。”这封信的内容,无非是林肇庆要投平阳王,他匡仲耒宁死不屈,一定要报效朝廷之类的,算是表个忠心。
但若就是带着亲信人马逃回去,又能有多少前途?
“匡、匡大人,眼下大将军麾下,可战之兵不下六万......”别说窦凌了,就算将潘无霜麾下都算上,也就六千人,如何能够跟林肇庆抗衡?
“窦校尉误会了,以卵击石,本官可不傻。但是歙县的驻军,不过八千,而且其中尚有不少老弱。咱们只要速度够快,以本官的身份,诈开城门不过是等闲......”匡仲耒当然想要功劳,但是显然自己的命更重要。
歙县乃是物资存储之地,比起这建德县的物资还要多上许多,若是从林肇庆手中将歙县拿下,这功劳绝对不小。
窦凌闻言,同样双眼放光,这是一个绝好的机会,若是能够拿下歙县作为投名状,他今后必然要青云直上。
若是能够干掉林肇庆留在歙县的心腹,收编歙县的人马,哪怕是其挥兵来攻,他们据城而守,粮草充足,守到来年开春都毫无问题。
当窦凌在黑夜中离开的时候,另外一个身披斗篷之人进了衙门,朝着另外一个方向的林肇庆的居所走去。
“你来自忠勇军?”林肇庆看着眼前之人,居然能够在大军驻守之下混到城里,还能把消息传到自己的耳朵里,确实不凡。
“卑职来自特种营,奉国公爷之命,来此见林大将军!”此人不卑不亢,哪怕面对手握数万精锐的林肇庆,依旧挺直了腰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