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江蕈走后,道明帝在寝殿内砸了好几套瓷器。
高义公公怕他被碎瓷伤着,胆战心惊地念着:“陛下,您小心......”
等道明帝砸完第五个龙泉窑青瓷执壶后,累到力竭,一个屁股墩儿,坐到台阶上。
高义公公赶紧上前,一边给他顺背一边安抚道:“陛下您龙体要紧,可别气坏了身子。”
道明帝一向爱惜自己的脸面,不知是不是打砸一通,使了一身力气累的,脸色涨红,喘着粗气。
过了好半晌,他像是对高义说,又像是自言自语:“这事要瞒着......往后再找他算账。”
两下比较,江蕈心情可就美得冒泡了。
下了值,路上遇见同僚、上峰,她微笑着点头打招呼,一个字也没吐露自己即将休假之事。
回到居所,江蕈火急火燎地收拾行囊。
映秋凑上来问道:“郡主,当真不带上映红我们吗?”
“是啊,自从伺候您的那天起,咱们还没分开过。可是奴婢哪儿做错了,您怎么罚我都行,再不济您把映秋带上。”映红两眼巴巴地建议。
江蕈一边折叠一套夜行衣,头也不回地说道:“谁说我不带上你们了?”
映秋和映红闻言,开心不已。
“只是,我要掩人耳目。突然带上你们两人离京,怕被有心之人盯上行踪。”
映秋双手一拍:“这个好办,郡主您先行,我与映红随后跟过来。”
“这办法不错。我今日就要动身,路途遥远,骑上雪卢速度快。你们过两日将诸事安置妥当动身,咱们湘州王府见。”
湘州远离京都,山路不通、经济凋零、许多百姓甚至不通文墨。
有些人生病不找医者,反而求神拜佛,甚至巫医偏方;学堂少,许多父母不让孩子读书,反而只教采果狩猎,十岁左右就有了婚嫁娶亲......
姬无由到了封地,走访民情,了解风俗,翻阅府内卷轴,深知改变不是一朝一夕。
他先是见了诸位官员,藩王的六部虽类似朝廷,可规制上要缩小许多。
就拿六部来说,比如工部就一个工部尚书,吏部就一个吏部尚书......最要命的是,礼部竟是空缺,无人担任。
藩王会见诸位官员,说上朝都不够边。只在一间硕大的议事厅,连半个德仁殿的规模也无,就封地内的事务,商谈、裁决。
姬无由刚到此地,已嘉奖过刘合宜。只因这座藩王府,前身是一处破陋的——外面下大雨,房内下小雨的县衙。
其实早前刘合宜上任,饶是见多识广,她也被眼前几间摇摇晃晃、随时坍塌的房子,吓了一跳。
心中哀叹:“挣点俸禄不容易。操心、费力、跑腿的下臣”
然,坚韧的刘合宜,遇到困境总是能很快想法子解决。她紧赶慢赶,集同僚、募民工,终于在中南王到来之际,修建出一处王府。
“刘尚书,辛苦你了。”
刘合宜躬身道:“王爷厚赞,臣属应尽之责。”
姬无由接着说道:“孤如今受封中南八州,各项庶务还有赖诸位,往后与诸位同心协力造福一方百姓。”
“王爷圣明,吾等定尽全力!”
“王爷圣明,吾等定尽全力!”
......
议事结束,几位臣工躬身退出。
忽然,姬无由发现跟随在吏部尚书身后,一文吏装扮之人,有些眼熟。
他伸手指向那人,眼神锐利:“你,转过身抬起头来!”
诸位臣工闻言,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停住了脚步。
吏部尚书以为自个儿手下人犯错,慌忙道:“此人是微臣新招的幕僚,有些才干。微臣很是欣赏,若有过错还请王爷酌情发落。”
那人身穿一袭淡青色文人长衫,遵从指令,抬起头,向姬无由重新行礼,告罪道:“草民刚亮,叩见王爷。”
姬无由百感交集,没想到会在此处得遇此人:“你不是被贬黜浈州,为何到了此地?”
刚亮陈情道:“草民蒙殿下当初搭救之恩,得知殿下境遇,特来效犬马之力。”
“你当年是殿试第二,进士出身,做一名小小的幕僚,太过屈才,”姬无由沉吟道,“不若做礼部尚书一职,兴建学堂、教化百姓责无旁贷。你可敢接下此重担?”
吏部尚书目瞪口呆啊,没见过谁做官,一天连升八级!
刚亮叩首,自信从容道:“谢殿下赏识之恩,臣敢接,即便肝脑涂地也要办好差事!”
太阳渐渐西沉,万物俱寂。
一匹汗血宝马,疾驰而来,马背上的人熟练地一扯缰绳,马前蹄腾空弹跳,发出阵阵“嘶鸣”声。
内院的姬无由好似有所感应,抬头往院中那棵粗壮的梧桐树望了望,继续低看文书。
平安弓着腰,走的飞快,叩门道:“王爷,有人要见您。”
自从姬无由到了封地,不少地方官员欲要攀结皇亲,登门拜访之人络绎不绝。姬无由一律,初来乍到,并不想结党营私。
大多躲着,以公事繁琐为由,避不见客。
姬无由盯着卷轴,眉心紧蹙:“这还需我教你如何做?不见!”
“竟然连我也不见?!”一道清脆熟悉的声音传来。
正是一身劲装的江蕈,虽然风尘仆仆,但是她一双美目熠熠生光,正歪靠着门框处,盯着他笑问。
“呵——!!”
姬无由猛然站起身来,三步并做两步,走到她身前:“是你!”
平安公公,十分识相,一挥手召唤走伺候的众人。
江蕈扯出被他抓住的手臂,嗔怪道:“不分昼夜赶路,跑的一身都是尘土,别碰。”
姬无由一把将她扯进门内,双臂环抱住她,眼底依然是震惊之色:“我是不是在做梦,真的是你来了。”
江蕈被他勒的喘不过气,脑袋埋进他胸膛,闷声道:“是梦,你可得抓住了,否则我就跑了。”
这还了得?!
面前的男人拥她,更加用力。
“你怎么来了?”
“嗯,闲来无事,来寻我和离的前夫,瞧一瞧在封地他是否又新娶了王妃。”
姬无由已经十八岁了,作为一个受封的王爷,即使和离过。可湘州这么多富绅、官员们谁家没有个女儿、侄女?
看着这样一个金龟婿,都意动不已!
然,通透如他,这也是姬无由拒绝私下会见他们的缘由之一。
听到江蕈这么说,姬无由沉声道:“我心中藏着谁,别人不知,你会不知吗?”
江蕈贴着他强劲有力的心跳,咧着嘴笑:“你长得太俊俏,招摇的很,我还是亲自来盯着才妥当。”
“阿蕈,我真欢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