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蕈乔装到范团府邸,先核清出资,再敲定要分的红利。待核实无异议后,白纸黑字,最后二人签字画押办完了手续。
范团为人尖刻,但看在钱的情分上,今日难得将江蕈送至府门,两人拱手道别。
江蕈戴好笠帽,返回醉仙楼。
刚回到醉仙楼一楼,她就听有几位客人在议论,定远伯府今日的这场闹剧。
江蕈顿住脚步,听了个始末。
白纱内,她抿抿唇角笑意攀升,人伦纲常的束缚,她身为女儿不能做之事,今日舅母与姨母做的可当真是解气。
却说江焕因这两日母亲、父亲情绪低落。她乖觉的很,收起往日的娇气,唯恐触了父母霉头。
今日香山诗会,原本她与杜家三女郎约定要去。但早上给母亲请安,见她形容憔悴,她哪还有心思去参加诗会。
所以,派了丫鬟去送信,言道有事,参加不了。
她留在府中陪伴母亲,林夫人隐忍不住,潸然泪下,哭泣道:
“我自从嫁入侯府,处处用心打理这府内诸事。你父亲惯爱风雅在外,岂知这府内主子与仆从一月花销多少,世家走动往来多少,我动用那钱财也是为了他,为了这侯府的昌盛啊,谁懂我的苦心啊,呜呜呜......”
林夫人哭的悲惨。
江焕看母亲哭的伤心欲绝,她的眼泪也止不住往下掉。
她一边用手帕给母亲擦泪,一边恨声道:“我看他张家,她江蕈能猖狂到几时,如今这样打母亲的脸。”
忽然她贴身的大丫鬟神色带着不安,走进内室,怯生生唤了一句:“二小姐......”
“何事,但说无妨。”江焕用手帕轻擦了擦母亲眼角的泪珠,林夫人也趁机收敛住哭泣。
“杜家三女郎派她跟前伺候的人,送东西来......”
“哦,”江焕神色轻快了两分,她与杜家三女郎自幼就是闺中好友,经常互赠礼物,“快给我瞧瞧,这次她送了什么给我?”
来人将一个小木盒打开:一瓶玫瑰花精露,一对珍珠耳饰、团扇、玉环......
——这都是之前她赠送给杜家三女郎的礼物。
她掩饰着局促不安,勉强带一丝笑意客气询问那杜家仆妇:“这是何意?”
“奴婢也不知。”那仆妇低垂着头,磕磕绊绊道,“奴婢也只是遵命办事,还望您见谅。”
说完放下木盒,就要离去。
林夫人旁观了这一出,见她要走,开口道:“慢着。”
说罢,使了个眼色,萧香立即会意,快步走上前塞了一个银锞子给那仆妇。
“将你听到的,说出来,我送出的这些礼物有些都是多年前送出的,为何被你家小姐今日退回?”江焕眼睛忍不住雾气蒙蒙。
那仆妇偷偷攥紧手中的银锞子,偷偷咽了咽口水,吞吞吐吐道:“那二小姐可别说,是我说出的。”
“自然。”江焕承诺道。
那仆妇咬了咬牙,这才将今日她跟随自家女郎去诗会所见所闻,特别是郭家姨母头上那根被张家人拔下来的步摇的经过,仔细说了。
林夫人没想到这张家人如此不依不饶,侯爷逼着她找回嫁妆,她全力配合了啊?!
没成想,为了一根步摇,还去羞辱她娘家胞姐。
仆妇说罢,不等江焕与林夫人反应。匆匆忙忙,一个弯腰行礼告退。
江焕呆愣愣了半晌,方才反应过来,自言自语一般:“所以杜三着急退回礼物,是担心日后被索要,闹得没皮没脸是不是?”
她脸庞一行清泪悄然,滑落,不同林夫人的凄厉哭,江焕的哭是无声的。
身旁的林夫人还未安慰宝贝女儿,身旁的萧香却突然跪地磕头!
“好好的,你这是作何?”林夫人疑惑。
萧香磕头连声道错,一连磕了三五个头,方才神色悲伤道:“就在一刻钟前,定远伯府派人来说......”
林夫人听完,脑子里轰然一声“砰”!
她以为这两件都是她至亲之人最爱之物。张家那么大的家产,真若寻不回,定然罢手。
没想到这般紧咬住不放,一丝一毫都不松嘴。
江焕倏地站起身,恨声道:“欺人太甚,这让我外祖一家、让我们如何做人?!有朝一日,我定让她江蕈跪在我面前求我,方才解我今日之辱!”
却说大舅母与小姨母拿回所有嫁妆之后,在将军府又仔细核对一遍,连一块布料都无误。
大舅母派人将物资归纳后装上马车。
“拿回这些物资,可真费了老鼻子劲,”小姨母看着仆从将最后一个箱子搬上车,感慨道,“这若是放在阿蕈小时,她得仰仗那个父亲和继母过活,虽说她祖父祖母护着她,但孩子年幼岂是大人的对手。”
大舅母叹气安慰道:“只愿以后阿蕈与太子二人顺顺当当。”
“陛下也真是,这储君人品端正、办事正派他不做太子谁还能做太子?”小姨母嘀咕一句。
这话大不敬,吓得大舅母,上前猛地一拍她肩膀:“小姑慎言。”
小姨母无所畏惧地耸耸肩。
待江蕈和姬无由从醉仙楼赶到将军府老宅子见到的就是这壮观的一长排马车,整装待发,足足有六七辆马车。
“你来得刚好,明日一大清早我们二人就得返程,”大舅母用手帕擦了擦额角的薄汗,长舒一口气,“就等你指路是送到你那雀居还是?”
江蕈微一考虑。
“送往我京郊庄子上,邱雄你来安排,”吩咐完,江蕈上前挽住舅母的胳膊,“今日之事我听说了,难为您了。”
大舅母笑了笑,刚欲开口说无事。
身旁的小姨母咂咂嘴,眼尾上挑:“我今日就不辛劳?”
惹得江蕈等人止不住笑,“是,是,今日可是听闻小姨母您那红缨枪当真威风。”江蕈打趣道。
姬无由安静候在一旁,这时的江蕈与往日都不相同。此时她像一个邻家的小姑娘,收敛起锋芒,或笑或恼,活泼的很。
江蕈一招手,邱英抬上来一个大樟木箱。
“知道大舅母你们明日要启程,这是我准备给外祖父母、几位舅舅和表兄表姐的礼物,帮我带回去。”
大舅母连忙推辞:“这怎么使得,那日你已舍了一大笔银票给我......”
江蕈笑笑打断她的话:“略表心意,这些是我一件件挑选的。”
有送给外祖父喜爱的黄芽、外祖母喜爱的京都盘运楼的点心、给大舅父的金丝护心软甲、爱抽旱烟的三舅一顶赤红玉烟斗、几位表姐的珍珠首饰......
满满当当,张家的每一位亲人,江蕈都配了一份礼物。
“好孩子,难为你这般用心。”大舅母见推辞不了,终是笑纳了。
小姨母悄悄将江蕈拉到偏角,叮嘱道:“若太子他日储君之位不保,只怕你在京都日子艰难,你父定会落井下石,你记得来闵州寻咱们,别人不说,我定要带着你,也自有快活日子。”
江蕈心知小姨母这是肺腑之言,连忙应承道:“好,我记住了。”
姬无由端坐主位,不知何故,轻咳了一声。
因第二日清早江蕈赶不及出宫送别二人。是以晚膳留在将军府,饭后又与舅母二人热热闹闹的畅聊两个时辰。
回东宫时,夜色已深。
洗漱过,二人一场酣畅淋漓得欢好后。江蕈脑子里迷糊想着:太子殿下美色误人,马之事明日再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