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嬷嬷在下人房已整理完行囊,因她身份在奴仆中资历老,有独立的一间房,此刻房内榻上收拾好的一个包袱并一口小木箱。
和儿子儿媳交代了后事,打算去给林夫人再磕个头就此离府。
却不想去宁馨堂的半路,遇见几个丫鬟半扶半架着林夫人,夫人裙摆处隐约可见斑斑血迹。
“坏了!”殷嬷嬷内心咯噔一声,暗道一声不妙。
她不顾眼下自己被驱的处境。
虽一把年纪然身体硬朗。她大步跑过去,一把半抱着林夫人,一边吩咐萧香:“快让马厩的仆从驾车,你亲去露喜庵将静安师太请来。夫人怕是妇科毛病犯了,肚子痛的厉害呢,速去!”
“哎,哎,我这就去。”萧香忙不迭点头。
殷嬷嬷待她们管教一向严格,眼下瞧着夫人脸上毫无血色,嘴唇都发了白,她忙去照办。
将林夫人扶到榻上,殷嬷嬷快速拉过薄被将她盖个严实,以免下人瞧出什么苗头。
又赶忙使唤三位大丫鬟让她们快去准备热水、毛巾、铜盆前来。
她轻声唤着:“夫人,您当下觉得如何?”
林夫人额头渗出层层冷汗,整个人像从冰湖中捞出来一般,厚重的眼皮掀开一条缝,声音微弱:“嬷嬷,我怕是......怕是......”
说完就痛昏了过去。
殷嬷嬷赶忙接过大丫鬟端进来的热水等物品,厉色吩咐道:“你们在门外候着,夫人这是老毛病受了寒凉。待会子静安师太入府,快引进来。”
“是。”几名女仆应道。
殷嬷嬷吩咐完,又想起这事须的让侯爷知道,又指着另一名大丫鬟去前院报信。
等江保安从书房内,匆忙撇下新纳入府十七岁的美妾。
赶到宁馨堂之时,静安师太早已到了半个时辰,她为林夫人施完了针,让殷嬷嬷喂她吃过一枚黑色药丸。
江保安“呼啦”一声,推门进去,冲着静安师太问:“我夫人,眼下如何了?”
关门而入。
“阿弥陀佛,观夫人脉象惊惧惶惶,无法宁心安神导致滑胎,眼下......好好将养,以后侯爷侯夫人还会再孕麟儿,善哉。”
江保安只觉天旋地转,一只手扶着室内圆柱,强稳住心神:“如此,劳烦师太施药,让夫人好好将养身子。”
“贫尼自会,待会写下药方,眼下只能先缓解夫人的痛楚,待煎药喝下去后,方除根灶。”静安师太,古井无波的脸上带着普度众生的稳持。
江保安心情苦闷,盼了多年的嫡子,骤然失去,又不能发作。他走到门口,忽然瞧见弯着腰,头向前伸着面露担忧之色的殷嬷嬷,对着她训斥道:“你怎么还在此处?”
殷嬷嬷浑身一震,原还不解夫人为何突然给自己放良书,眼下,还有何不明白,忙跪下磕头:“侯爷恕罪,老奴这就走,这就走。”
宁馨堂一院子的奴仆,面面相觑看着面前这一幕,也是十分震惊。众人这才知殷嬷嬷怕是犯了主子忌讳,被侯爷侯夫人逐出府去了。
侯夫人身体抱恙,宁馨堂众人都知,夫人脾气近几日变得动辄打骂仆人,是以人人自危,谨慎伺候。
燕七将消息传回褚英殿时,江蕈正在厅内玩着投壶的游戏,将手中剩下的最后两支羽箭,“嗖”一下,一起投入壶内。
江蕈接过映秋递过来的温水帕子,擦拭手心叹息一句:“若不是她亏心事做的太多,何必因伶人一场曲剧,就惊的失去了孩儿。”
映红在旁边听闻,双手合掌拍的啪一声响,语重心长道:“这下奴婢终于不用担心侯爷孝期生出嫡子,处理不严密再给咱们庆阳侯府抹黑,丢了老侯爷九泉之下的脸面。”
映秋随手接过太子妃用过的帕子,温声言道:“据燕七来报,殷嬷嬷被驱离出侯府。”
“呸,活该,那个老乞婆这么多年在府内仗着林氏的势,欺压咱们朱雀堂,当年咱们郡主被老侯爷接去任上,凡是伺候过郡主的丫鬟婆子,全被那殷嬷嬷发卖出府,一个不留!”映红说道此处,气的银牙一咬,“虽说她也只是听命,但也是林氏的忠犬,如今她被赶走,我可不会可怜她。”
“是,是,我们映红说的对,”映秋边将那帕子放入铜盆内搓洗拧干,边和映红搭话,“郡主大伤回府,我去前院求一颗百年人参被她羞辱,历历在目。”
江蕈听着她们这么你一言我一语,如寻常人家的姐妹谈天,并未拿出主子的架子阻止,她面容恬静。
看来从前自己隐忍,凡事不计较,底下的人都很受委屈。
虽说今年她派人去找之前朱雀堂被发卖出去的仆从,连累他们竟因伺候过自己,就这样被林夫人发卖去边陲苦寒之地。
但找回来的人数不到一半,有些早就死了,活着的那些人,满脸沧桑苦难。一被带到江蕈跟前,还能立马认出旧主,磕头、跪谢不止。
“对了,燕七还说,今日燕三去金凤楼送承诺的二十两白银做酬金,给那董书生。”映红说到此处捂嘴笑,“下次这等子差事交燕七去办也不知如何。”
躲着某房檐之上的燕七,突然打了个喷嚏。
若让他知晓映红这番话,定要说句:听我说声谢谢你!
德仁殿内姬无由还在书房,处理完正事的他,翻出一副画卷,提笔作画。
忽然平安一脸诡异的神色,走了进来禀报:“殿下,有人求见您。”
“嗯,何人?带进来。”姬无由很是纳闷,谁会在这个节骨眼来求见自己。
却不想被平安带进来的却是,滑稽的身穿太监服,满脸愁色的户部尚书——何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