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入秋已有一段日子,早晚的气温渐渐转凉。
林夫人派人去请了京都有名的成衣铺——金线窗的李掌柜,亲自过府。
预备着为府内大房的江二小姐、侯爷江保安还有自个,三位主子裁制几身应季的新衣。
李掌柜早早到了府上候着等差遣。得到主家吩咐,先去虹影堂——江焕的院子,将二小姐的尺寸量好,布料也挑选完毕,江焕一人就预定了十六套秋装。
这是大主顾,她一直精益求精,用心维护着。
之前给庆阳侯夫人和小姐量测腰身这份子细活是要女仆做的,但她力求做出让贵主满意的成品衣,是以,不肯假手于人。
然而今日当她拿出软布尺要上前之时,林夫人威严吩咐道:“今日由我贴身的嬷嬷来就好。”
说罢,唤伺候自己几十年的殷嬷嬷进来为自己测量后,将那数据一一念报出来。
李掌柜一边记录下数据,一边笑着奉承道:“瞧着夫人您气色红润,越发富态了。”
林氏下意识抚了抚鬓角的发丝,早晨梳妆之时她照看铜镜良久,每一根眉毛都细细打量过。气色与往日并无大差。
估摸这是瞧出自己所报的丈量数值,有几处都宽松了几寸,说的客套话罢了。
她并未多言,只让殷嬷嬷唤人去请侯爷过来。
传话的小厮很快从主院回来,小心翼翼地回禀说侯爷今儿一早被关东侯请去听戏。
林氏听闻,不由柳眉一竖。
总是这般只知道在外风流快活,而立之年还不知顾家取功名。
殷嬷嬷毕竟更了解自家夫人,不想在外人面前落了口实,忙给了赏银打发李掌柜回去。
送别李掌柜之时,她吩咐道已定下的两位主子衣服,裁制完成好,须尽早送过来。
李掌柜自然千恩万谢,承诺不出十日,定会亲自送上府来。
“哼,说是去听戏,谁知会不会是去逛园子!”等外人刚一离开,林氏就痛骂道,“这么些年就没消停过几日。”
殷嬷嬷上前去搀扶她,小心斟酌着开口:“夫人你何必在意那些个。老奴观你这嗜酸的模样,如今你这肚里揣着侯府长房的嫡子。按你早前规划,再给二小姐请封一个郡主头衔,您就是世子和郡主的母亲,抓大放小,还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才好。”
林夫人发过一句牢骚之后,听嬷嬷这样劝,并未吭声。
她心中叹道:不错,要男人的真心太难,不如要这侯府的荣华富贵。
提到给二女请封郡主之事,去年侯爷就已同意,说是会部署下去。
今日等他回来,还是别使性子,还是要温情小意的端一碗鹿尾羊汤前去关怀他,再探探口风。
眼下已入深秋,明年早春就是焕儿的及笄礼,若是能在众宾客面前,将御封旨意请来,那该是母女俩多大的荣光。
林夫人想到此,胸膛不由挺的更为高耸。思虑一遍:与自己自小一同长大姊妹、闺中好友,谁有她今日的荣华高贵。
“还不是我命好,我会谋划!”她在心中为自己得到今日的这些,感到无比自豪。
林夫人近日心情不知是否孕早期所致,情绪忽高忽低,波动较大,有时上一刻还激荡喜悦,下一刻就沉闷烦忧。
她一边要忍受江保安夜夜宿在几位年轻貌美姨娘的房内,一边要防止她们有孕,为她们“备下”避孕的方子,已是够她操心。
丈夫江保安又不是一个孕期会体谅妻子的男人。因在孝期,当下这事虽隐瞒下来。
可是眼下,长女虽然嫁去了皇家。
但自己孝期怀子,终有大肚子显怀的那日,纸包不住火总是捂不住的,府内还有二房,还有宗族长老......
林夫人每每想到这儿,就控制不住的烦躁。
她前两日和江保安提过一次,心中忧虑这事。
他捋着美须,胸有成竹回道:“妇人之见,你只管好好养胎,将我儿子养好了,等到后面肚子大了,我就说你身子不适,需要去庄子上静养。
“这和生子有什关联?”林夫人忍不住去呛他。
“后院找个多年未有孕的姨娘,对外只说是那姨娘所生,高门大族一个姨娘所出的庶子,不会有人在意......”
林夫人未等他送完,情绪激动嗓音尖锐打断他:“那怎么成!我亲生的嫡子,怎便宜了一个卑贱的姨娘,何况那不就成了庶子?”
“你急什么,难道不是我头一个嫡子?往后记挂在你名下,让族长开宗祠,族谱上过继给你,不就行了。”江保安自认想到一个周全的办法来。
“只怕那姨娘会多嘴吧?”林妇人仍然有点心中不安。
“这有何难?一个孝期有孕生子的姨娘,到时必将受罚毒成哑巴,送去庵堂过一生,侯府给她养老也算对得起她了。”
江保安说完这番话,用手去触碰林夫人的肚子,柔声道:“我的乖儿子,爹可盼了你这么多年。”他脑中思量,选哪一位年老色衰,不得他心的姨娘才合适。
后院的姨娘太多,他得盘算盘算,娘家有点家世的不行、貌美的不行、年轻的还在新鲜期......
林夫人原先一直惴惴不安,听他这个计划后,虽然觉得不一定严谨,但此刻她也寻不到更好的法子。
她原本想过堕胎。但静安师太摸过脉象,她询问之时,师太也说大概是个男胎。
这可是庆阳侯夫妇二人盼了多年的儿子,即使铤而走险,也在所不惜。
“母亲......”门外传来江焕的声音。
殷嬷嬷知道这几日夫人心情不大美,如今得她疼爱的二小姐来,定然能让她开怀。
果然,瞧见自家女儿一袭石榴红长裙,外罩金丝披纱,头戴云形金累丝红宝石簪......一身的气派,亭亭玉立的女郎。
林夫人不禁舒展眉心。
若是再封了个郡主,自家的女儿,那将来定是要嫁给能坐上宝座之人的正妃。
眼下,一个前途堪忧的太子,她可不愿搭上自己珍宝一般的女儿。
“母亲这般盯着我瞧,做什么?”江焕抬起纤纤玉手去摸玉豆腐似得脸颊,“可是我脸上的脂粉花了?”
林夫人如同看着一件自己亲手打造的手工精品,带着满足欣赏的笑容:“自然是看我儿花容月貌。”
江焕娇羞道:“母亲,你可真是,竟这般打趣自家女儿不成。”
殷嬷嬷含着笑意,将二小姐惯爱吃的芙蓉糕和蜂蜜柚子茶,以及夫人爱吃的茶点端上来,放在二人面前的红木圆桌之上。
林夫人向着殷嬷嬷打了个眼色,殷嬷嬷心中明了,这是想说些娘两个的贴己话,是以,殷嬷嬷将房中伺候的仆人全都带了出去。
临了将房门带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