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蕈领着姬无由来到一成衣铺子前,丢给掌柜的六两银子,将二人重新装扮一番,等从成衣铺出来,两位风流倜傥的少年郎。
又往坊间热闹之处闲逛。
“哎,你可听说金凤楼昨晚新排了一场戏,唱的比那秦香莲陈世美还要精彩......”身旁的一袭青衫男子正在和友人诉说。
“那还用你说,我当时就在现场,好一幕曲剧,故事写的好,又是名角首唱,第一场就爆了座,现下各大梨园班主怕是后面都要上这戏。”右侧的蓝衫中年男子,提着个鸟笼,一看就是惯常去风雅之地的常客。
随同的第三位男子不甘落后:“只可惜听说是场两折戏,风流男主的结局,今儿才能演到结尾呢。”
“那待会定要去瞧瞧去.....”
江蕈翘着一双耳朵,偷偷听完这番议论,知道这说的定是自己让燕三去排的那出戏。
眼看就到了地儿。
“你这是何意?”姬无由望着眼前金凤楼的大门,踌躇着不肯进去。
今儿他跟着自家太子妃出门,可真涨了见识,领着他去了尼姑庵,眼下又带他来这风月之地。
江蕈眉毛一挑,没想到殿下这般抗拒,抿嘴就笑。
“听说二楼有雅座,咱们就听个曲,听完就回。”说完就去扯姬无由的衣袖,眼下两人都是男子装扮,拉拉扯扯成何体统。
姬无由想起之前马车之上,她交代燕三之事,眼神示意她不许胡来,跟在她身后进去。
露喜庵内,刘合宜和母亲,还在与静安师太细数这满京都符合条件的女郎,符合前面所说条件的两位女郎被筛选出来:
分别是穆国公府的嫡四小姐、庆阳侯府的嫡二小姐。
刘二夫人说完这二位女郎之后,绽开一个笑来:“说起来,我娘家和庆阳侯府故去的老夫人还沾着表亲,眼下既庆阳侯府这位姑娘适合,那就这位,赶明儿我亲自备上大礼到府上,想必可成。”
刘合宜也在一旁附和:“如此甚好,今日辛劳师太您了。”说着又双手合十,行了个恭敬的礼,朝着母亲顽皮道“今日的香火钱,母亲可别忘却了。”
静安师太听到此处,却有些愁眉不展,面上不愉。
刘合宜见她这般神色,不解问询道:“师太可是有何难言之隐,这事儿已见眉目,您怎还顾忌重重模样?”
“阿弥陀佛,出家人不打诳语,”静安师太上了年纪的声音透着安详,“只因这庆阳侯府的二小姐眼下也不符合。”
刘二夫人闻言很是诧异的样子:“师太怕是不知红尘之事,因沾点亲戚,所以我清楚这二小姐虽有一姐,但不是一母所出,符合咱们合宜做金兰。”
静安师太轻蹙着眉头,犹豫不言,见老施主刘二夫人以及刘合宜不明所以望着自己,重重叹息一声。
“唉,贫尼这也不算犯戒规,”静安师太叹息不已,“只因那庆阳侯府林夫人找我看诊已有三次,她已有身孕两个月,说是不足三月不可宣扬,是以眼下外人并不知情。”
刘二夫人立马露出一个不信的神情:“那也该传唤太医诊治才是,并未听说太医过府啊。”
静安师太踌躇片刻,艰难开口:“至于为何避过太医,而请贫尼过府诊治,国公夫人应该是有不得已的苦衷。”
为了表现出与江蕈毫无关联,刘合宜不得不往江蕈身上泼脏水:“许是后娘难做,庆阳侯府的嫡长女据说上过战场杀过人,可不是个善茬,她应该不愿后娘生出儿子。”
言下之意,所以那林氏谨慎小心地瞒着。
静安师太闻言,并没有出声反驳,甚至还微微颔首,可见林夫人确实跟她说过类似江蕈的不好之处。
她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红尘中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刘合宜嘴上这般说,内心却暗自叹息,江蕈早前的猜测竟成了真。
这逼着她入宫采选之事,果然是庆阳侯府夫妇二人处心积虑。
刘合宜笑哈哈打着圆场:“穆国公府的嫡四小姐虽然不熟,但是母亲和我多去拜访两次,一回生二回熟,也使得。”
说完冲着母亲露出一个安慰的笑来,走到母亲身边摇着她胳膊:“母亲可应下了?”
“你呀,往常可没这般好说话。既然你说好,母亲自然依着你。”刘二夫人说完,又冲着静安师太行礼:“有劳师太了,此事既已谈妥,我们眼下去进香。”
静安师太合礼道:“施主请随我来。”
刘合宜穿着不合身的粉色衣裙,凑到静安师太面前:“咱们今日素斋一日在此,叨扰师太了。”
“阿弥陀佛,施主折煞贫尼,请随我来。”
这厢江蕈瞧着台上几位伶人演的戏剧,脸色越来越凝重。
高门大户的风流男子,从初遇的深情,至大婚后的原形毕露......罔顾人伦,在外偷情、珠胎暗结.....宠爱后妻,偏疼二女.....请旨御封郡主要嫁入皇家,被都察院查出欺瞒皇家,落得个削爵夺府处决,声名狼藉,败落了祖宗家业远离京都.....
姬无由坐在江蕈身侧,在她神色紧绷的第一瞬间,立马就感应到了。
他内心轻叹,悄悄将手伸过去,犹豫一下,又鼓起勇气向前伸了一点点,终于将她的手拉住,干燥温暖的大掌用力将她的手握在手心中。
江蕈一向豁达,姬无由甚少见她神情这般凄凉。
她感受到太子殿下这番想要给她支撑的举动,冲着他勉强挤出一个笑,眼中有一丝晶莹透亮。
姬无由抬起另一只手,去轻抚她的眉毛,而后慢慢往下移到她的眼皮处,温热的手心将一双眼睫盖住。
稍待了两息,江蕈抽了抽鼻子,将姬无由的轻柔的手拉下:“殿下以为我会哭?我不会的。母亲定然希望我坚强,所向披靡。”
“嗯。”姬无由低沉的应她,其实他心中想说“在我面前你可不必坚强”,但他不是会用甜言蜜语哄女郎之人。
江蕈又回过头去张望那戏台,只见那扮演男主的伶人已被人扔了花生壳、而那扮演继室的女伶正唱着因怀孕而催促男主早日娶她过门......
“我呸,真不要脸!”
"就是,还不如娼门姑娘,咱们哪个不是被逼着卖进来,这倒好上杆子卖自己给有妻之人,还奢求正妻之位,盼着正妻快点死。”
“臭不要脸的!这谁写的剧本,招人骂。”
“狗屁的家教,还不如乡野之人。”
......
台下已有不少看官窃窃私语,有些已大声点评这戏剧中的恼人角色,更有那真性情的客人,扔了果皮、花生壳上台。
江蕈喊过小侍从,掏出一个锭纹银吩咐道:“两杯茶水钱送今日台上唱者。”
两人离开坊间,赶回露喜庵之时,已是夕阳西斜,刘二夫人正在厢房内抄写佛经。
她哪儿会知,原来老夫人奇遇之事,还有今日来此,都是自家聪明伶俐的女儿——刘合宜一手策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