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虑再三，苏芸不知道该怎么提，试探问了一句。
“那现在，有工厂还能消化这些订单吗？”
陆凌萧沉默了会才答，“想到几家，但是对方要得急，不太适合，而且现在他们要把越南已经加工的半成品弄过来，可能利润也会压缩。我回去再想想吧，应该能解决部分。”
苏芸犹豫着说，“给那个要破产的广贸服装厂怎么样？”
陆凌萧扭过头来，拒绝这个提议。
“不行，你刚才也听到了，这是拿下设备的好机会，我不能放过。”
苏芸其实也明白这个道理，但是考虑到厂子破产，就意味着上百名养家糊口的工人失去工作，老板甚至要背上巨额负债，偿还一辈子。
苏芸难免有些良心不安。
她又建议，“这样吧，我们下午去考察一下，如果你这几天实在找不到替代的工厂，你再考虑把订单给他们好吗？”
陆凌萧拗不过，他发现只要苏芸柔声请求一番，他便会依着她的想法去做。
他掩饰地抿了下唇，面无表情地轻点下巴。
“好吧，只是看看无所谓。”
苏芸见他也不是强硬拒绝，心下已十分满足。
考虑着下午要去看工厂，便让司机送他们到那附近吃饭。
推荐的大排档特别火热，搭着两个大红棚子遮阳，水泥地上摆了将近十几张桌子。
临近饭点，已有七八张坐满。
男人们聚在一起点扎啤酒，吃完后把塑料红布一撕，又能立马招待客人。
旁边菜地上插着个招牌海报
——特价生蚝
但苏芸瞧见菜单上各种海鲜都有，一个系白围裙的年轻小伙拿着本子，态度敷衍地过来问，“点什么？”
苏芸要了20个生蚝，椒盐濑尿虾，还点了个啫啫煲。
她也不知道这东西是什么，不过菜单上写着推荐两个字，肯定得尝尝。
想到星星，她额外点了个砂锅粥。
小伙问：“要啤酒吗？”
苏芸示意陆凌萧，但是男人摇了摇头，“拿两瓶椰汁。”
伙计转身进了里头，苏芸远远瞧着，里面两个厨子正一边擦汗一边颠锅勺。
旁边三个男人吃得差不多，生蚝壳子堆满桌面，啤酒也下去了两瓶。
苏芸本以为他们要走，没想到竟坐着开始抱怨。
“这日子过不下去了，两个月的工资没发，我现在回家都不敢看我老婆的脸色，就怕她问我工资的事。大家都说厂子里的现金被何会计拿走了，我到现在都不敢相信。”
旁边穿着保安服的男人拍了拍他的肩膀，“你不信又能怎么样，都上报了，警察总比我们清楚。听说何会计在香港养了个女人，原配和孩子都不要，带着人逃去了美国。
他娘的，我一天天在值班室看着那些来上班的工人，他们还笑着给我打招呼。瞧他们装没事人的样子，我这颗心就特不得劲，唉，如果不是看着周厂长整天忙着清库存拉投资，我早就跑路了。”
另一个男人脸上带笑，“来电子厂呗，虽然现在招小年轻多，但有我打招呼，安排两个人进厂还是没问题。”
第一个说话的男人叹了口气，“再说吧，如果有转机呢，我在厂子里干了四年，那些干了七八年的都没走，我怎么能提前放弃。翔子，还是多谢你今天请客，这杯我先干为敬。”
说完，他直接把酒瓶中剩下的全部灌入喉咙。
翔子笑着摇头，"广州现在到处是机会，别被个小厂子绊住了脚，你早下决定。"
苏芸在旁边听了个七七八八，下意识打探陆凌萧的脸色。
陆凌萧知道她的意思，饶有兴趣地等她开口。
然而，伙计端着一大盘清蒸生蚝挡住了视线。
盘中放置两个小刀用来撬壳，桌上则是摆着两个蘸料碟。
苏芸饥肠辘辘，心想等会再劝他，填饱肚子再谈。
立马用刀开撬，铆足力气使劲，可还没等她打开，一个肉大肥美的生蚝出现在她眼前。
陆凌萧递过来，说：“你吃吧，我来。”
说着，他又开了个，放在星星面前，让他用勺子吃。
苏芸乐得享受，白嫩鲜滑的蚝肉，肥硕而饱满，咬一口，简直让人欲罢不能，一口气吃掉5个。
这时，滚烫的粥和皮皮虾上桌，苏芸盛了碗放旁边凉，然后开始用网红筷子分离法剥皮皮虾。
她这做法把陆凌萧看得一愣，甚至笑出了声。
“这办法很好，值得学习。”
苏芸见他笑话自己，说，“你等着吧，以后这做法绝对能流行起来。”
陆凌萧笑而不语，享受着这片刻的温馨。
最后啫啫煲上桌，苏芸这才知道，这是个下饭菜。
煲里面有黄鳝、鸡肉、鱼和虾，炒得喷香，一看就很下饭。
苏芸吃得特欢，边吃还给陆凌萧夹菜。
星星酱汁沾得满脸都是，肚子变得圆鼓鼓的，整个人精神劲特别足，完全没了前几天病恹恹的模样。
陆凌萧饭量大，见苏芸收了筷子，几下就把剩下的菜扫得一干二净。
苏芸感叹，怪不得他长这么结实。
休息了会，结完账他们便去了广贸服装厂。
保安见他们牵着孩子，以为是员工的亲戚，一听是过来谈生意，立马从值班室出来，带他们去厂长办公室。
人没在工位，新招的会计小徐站起来解释。
“最近来看货的多，周厂长带客人去仓库参观了，我带你们过去。”
苏芸点点头，路过生产车间，里面的工人有条不紊地干活，脸色沉寂，都盯着手头上的布料。
一想到他们两个月没有发工资，苏芸便忍不住叹气。
徐会计道：“虽然我们工厂最近出现了些问题，但是厂里完全没有受到影响，工人们照常上班，机器设备也都正常运转。而且你们来得巧，仓库里还有不少库存，我们打算低价处理目前做出来的衣服，价格绝对让你满意。”
他打量着苏芸的脸色，见她不搭话，继续说。
“你是听了朋友的消息过来的吗？”
苏芸觉得他殷勤得过头，疑惑，“什么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