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崇厚的话让萧允荷即便躺在被窝都不由浑身发冷,想来她跟陈牧之的事一直被萧崇厚看在眼里,只是没提起罢了。
应该跟小桃没关系,萧府人多眼杂,被其他人发现端倪也有可能。
萧允荷唯一庆幸的是他们两人如胶似漆,却没突破最后关头,让自己守住了清白之身。
她很清楚古时对于未出阁女子的清白之身看的有多重,况且萧崇厚还想凭此攀权附贵,她若真失了清白身,下场有多惨,可想而知。
萧允荷现在对陈牧之并没有男女之情,但她毕竟现在占着这具身体,不提两人之前曾情深义重,即便没有,她也不愿萧崇厚出手对付陈牧之。
“小姐,周护院在外求见,说是有事找你。”
小桃的声音响起,萧允荷一愣,她倒没想到,徐闻夕会妥协的这么快。
看着衣袂飘飘而来的萧允荷,周宽满面笑意,年轻真好啊,倘若他能再年轻个三十岁,想到这里,周宽不由自嘲了一番。
眼见萧允荷已到跟前,周宽衷心一拜,“大小姐,周宽愿赌服输。”
萧允荷连忙上前扶周宽起身,“周大哥太客气了,以后仰仗你的地方还有很多,周大哥不嫌麻烦才好。”
“府里暂时还不缺人手,我便安排了徐兄弟在泰安客栈住下,小姐有事尽可去找他便是。”
萧允荷点了点头,周宽不愧是府里老人,做事稳妥。
“小桃,去找秦管事支取一千两银票,就说我用。”
“周大哥,这些银票你先拿着,徐大哥那边你帮忙给看看还需要添置些什么东西,就麻烦你给一并办理了。”
周宽点头,也并未推辞,心中暗自赞叹,不愧是大家小姐,说话处事让人如沐春风。
见周宽准备告辞离开,萧允荷突然对这位在府中多年的老人起了兴趣。
“周大哥,等等,据我所知,大哥是京城人士,却多年未见归家,我可向父亲建言,准你些假,去见见亲人。”
周宽闻言,神色顿时一黯,摇头道:“不必了,我早已跟家族断了联系,大小姐,要是没什么事,我就先告辞了。”
眼见周宽不但神色黯淡,就连语气都低落很多,萧允荷也不再多问。
重阳之期越来越近,萧允荷也在为此打算,她不是没想过其他的办法,但处于这个世界,借助皇权的力量,总好过自己一个弱女子。
一日夜间萧允荷正在啃书,刚好瞧见了院墙外有人不停游荡,虽然最终离开了,她断定就是这段时日消失了的陈牧之。
思来想去,萧允荷还是决定最后去见一面陈牧之,将两人之间的事做个了断。
这一夜,萧允荷辗转难眠,她与陈牧之之间的点点滴滴就像潮水般席卷了整个夜晚。
今日多雨,在夜色的掩护下萧允荷出了门,走上那条他们熟悉的小路,不由心生感慨,自古逢雨多寂寥,秋来更愁人。
泥泞的道路并不能阻挡萧允荷的脚步,就像她的未来想要自己做主般,被裹挟在这样的时代,多情更多的是无奈。
对于萧允荷的到来,陈家老爷子很识趣的给她添完热茶后便开了溜,只留下二人半天不发一言,很是尴尬。
终于还是萧允荷率先开了口,这个恶人自己是当定了,没办法,谁叫她已不是原来的萧允荷了。
“陈牧之,喝完这杯茶吧,今日是我最后一次来见你,从此以后,你我各不相欠,一别东西。”
萧允荷将热茶饮尽,重重的将茶杯放下,既是提醒陈牧之,同时也在警醒自己,不要感情用事。
陈牧之从迷茫中醒来,颤颤巍巍的端起了茶,递到嘴边时终于忍不住问了出来。
“荷儿,是因为选秀的事吗?如果是我耽误了你的前程,对不起,以后我再不会纠缠你。”
陈牧之说完这句话,一口将茶饮尽,将茶杯覆盖在脸上,半晌不愿低下头来。
恍惚中,萧允荷好像瞧见了陈牧之的眼泪,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这一瞬,萧允荷也红了眼眶,那些记忆岂是她说封存便能封的住的?
她不想是萧允荷,可是那些存在过的记忆在提醒她,她还是萧允荷!
萧允荷狠狠咬住自己的嘴,试图让自己翻涌不停的心冷静下来。
上一世的她到死都是单身,因为学业或者是那张不算好看的脸的缘故,从未正式的与异性交往过,更别说经历过刻骨铭心的爱情了。
王啸云一直认为自己是个理性的人,在这一刻,她甚至有些动摇,也许做个感性的萧允荷没有什么不好。
陈牧之平静了下来,他瞧见了萧允荷红红的眼眶,心中还有几分欣喜。
也许萧允荷的心里并非完全没有他的存在,也许他们之间的问题更多的是被外来的阻力所影响。
他尝试着伸出手,想像曾经那样,将这个已经完全占据了他的心的女子搂入怀中,却被萧允荷躲了开来。
萧允荷起身撑伞,半个身子已在雨中,她要借助这无情的冷雨,浇灭心中那一丝不该有的情愫。
选秀的消息不论是萧崇厚透露的,还是陈牧之打听到的,现在已经不重要了,陈牧之是个好人,只可惜两人有缘无份。
该说的话已然说了,那就没有什么好留恋的了,萧允荷收拾起心中的感伤,迈入雨中。
她也不管此刻风急雨骤,大踏步地头也不回的向前走,她怕自己一回头,好不容易硬起来的心便化为了百转柔肠。
陈牧之傻愣愣的看着越走越远的萧允荷,这个他心心念念的女子就要离开他了,再也回不来了,一时间肝肠寸断。
“萧允荷!你等我十年,不,五年好不好,我一定出人头地,风风光光的来娶你!”
风雨声夹杂着凄哑的嘶喊声远远的传来,萧允荷的脚步有那么一刹的停顿。
轻出了一口气,一串串止不住的水珠从萧允荷面颊落下,一时也分不清那是雨水还是苦涩的泪。
一把雨伞出现在跪坐在地的陈牧之头顶。
“儿子,回家,你要怪就怪我这个无能的父亲吧。”
陈牧之缓缓起身,将父亲手中的雨伞摘下,俯身跪地,砰砰砰的连磕三个响头,就连额头出了血都浑不在意。
“爹,儿子不孝,要参军去了,若是有命活着回来,再来孝敬您老人家!”
陈牧之转过头深情的看了眼萧允荷离去的方向,大踏步的朝着相反的方向走去。
血水混合着雨水从陈牧之的头顶流下,却迷不住他一双坚定向前的眼。
望着远去的儿子,陈父刚抬起的手便又放下,一时间老泪纵横。
秋雨萧萧略作寒,吴蒙北去雁门关,
他朝披霞彩云间,遥问当年人未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