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我按下渲染键，渲染界面应声而出。
等待五六秒，一张精美的渲染图出现在大家眼前。
我耸耸肩说：“电脑没问题，软件也没问题，是人有问题！”
松飞低着头，也不敢看我，更不敢看三位经理。
老蒋用手指凌空点了点松飞，意思是你好好反思吧，怎么人家白刻苦能渲染出来，你就不行呢？肯定是功夫不到家！看我回头怎么收拾你！
松飞像个接受审讯的罪犯，眼神躲躲闪闪的，把脑袋埋在了两腿之间。
老蒋叹息一声，转头对我说：“白刻苦，既然你渲染出来了，那咱们回归正常流程，讲解一下设计吧！”
“好嘞！”
我答应一声，知道对我的考核正式开始了，于是调整状态，先讲整体布局的思路，再讲各处的细节和亮点。
至于何时揭露松飞的恶行，不急在一时半刻，到考核组打分的时候才是最佳时机。
五分钟后，我讲解完毕。
陈近东用审视的目光盯着幕布，问：“为什么不做敞开式厨房？现在年轻人里很流行的。”
诚如陈近东所说，这套户型可以改成开放式厨房，但我没有。
我转身正对着他答道：“开放式厨房适合西式生活和本国农村，西餐油烟少，农村没条件。鉴于本国城市人的生活习惯，煎炒烹炸肯定少不了，敞开式容易跑的满屋子油烟味。所以封闭式厨房更好。”
“你怕是不了解现在油烟机的功率吧？”
陈近东的意思是，以如今的科技造出来的油烟机，可以把油烟拢住，不会跑味。
我暗道扯淡，不说理论咱只说事实，整个城市挨家挨户的问，谁家的油烟机能做到不跑味？！
宣传夸大事实，事实胜于雄辩。
本想怼陈近东一句，但也只是想想而已。
“陈经理您说的对！按照测验，很多品牌的油烟机能够在三五分钟内将家里的空气全都更换一遍，号称急速吸力。可油烟里不只有空气，还有颗粒状的油渍。空气可以迅速更换，油渍落到家具，地面和墙面上，可就更换不走了。”
商家的宣传都是偷换了概念的，老百姓哪里分得清，以为换气快，就能把油烟都吸走呢。
对我的回答，陈近东不置可否，他另起 一题，又问：“相比原户型，为什么把厕所门向右改动了一米？这样打开厕所门便要直面马桶了，合适吗？”
没错，我改变了厕所门的位置。
“我知道按照传统风水和生活习惯，开门见马桶不太好，不过我的重点不在于此，而是要解决另外一个问题，所以才将厕所门和入户门彼此错开的。”
说着，我在模型里展示了一下厕所门和入户门的相对位置。
改造之前，厕所门和入户门是正对的，同样大有问题，风水上称之为入户冲煞之相，对主家夫妻的健康都不利。
改造之后，两道门完全错开了。
说白了，原来一进入户门，直面厕所门，改造之后，面对的则是一面白墙。
而且我还在白墙上挂了一幅后现代主义的画作，跟整体的风格很搭，令人见之心旷神怡。
不但消解了入户冲煞之相，还增添了福气，主家夫妻的健康不再受损。
见陈近东仍旧带着质疑的神情，我又补充了一句。
“陈经理，我也知道改造之后，厕所门虽然和入户门错开了，但直接对上了马桶了，造成风水上所说的晦气外散之相，也不好。不过，秉持两害相权取其轻的原则，我还是坚持我的意见。”
听了我的讲解，人力经理和老蒋都频频点头。
可陈近东却抱起胳膊说：“你说的不算错，在一般认知里，入户冲煞的危害要大于晦气外散的危害，你改的对。但这里是夏都，在夏都老百姓的眼里，二者的危害性恰恰相反。宁愿入户冲煞也不晦气外散。你这改造绝对是个败笔。”
我愣了，在夏都工作了两年多，服务了几十个客户，还是第一次听说这个习惯。
不知道是真是假。
陈近东似乎意犹未尽，又补充道：“咱们是在夏都，服务的都是夏都的老百姓，当然要入乡随俗！否则，要摔大跟头的。”
他的语气很重，好似我犯了天大的错。
我当然不服，他这是在吹毛求疵。
漫说我这只是个用于考试的设计，哪怕是真的给客户做的方案，客户不满意只管提意见，我改就是了，根本摔不了大跟头。
设计嘛，本就是设计师和客户彼此沟通后才能敲定的，没有一锤子的设计。
奶奶的，我又想怼他两句，但还是压住了火气，谦和的说：“多谢陈经理指点，以后我会注意的。”
气氛有点僵，我主动退了一步。
对待领导的态度，也是考核的目的之一。
我不能尥蹶子，不然容易给我扣个以下犯上的大帽子。
明白，都明白。
此时老蒋说：“时间差不多了，开始打分吧！”
陈近东和人力经理也点点头。
考核结果分为ABC三档，A代表优秀，B代表合格，C代表淘汰。
老蒋和人力经理给了我A，陈近东给了我B。
二A一B，妥妥的通过考核了，还要啥自行车呀！
至于陈近东对我的态度嘛，等调回设计部再徐徐图之……
我对着三位经理鞠躬道谢，一副狗腿子得到领导嘉奖的幸福表情。
给咱脸就要兜着，谁叫人家是领导，咱是小职员呢。
此时陈近东咳嗽一声，问老蒋：“蒋经理，你看松飞，我们是不是直接……”
他的意图很明显，公司不养垃圾。
但老蒋立即说了一句：“松飞虽然没能渲染成功，可毕竟模型做的也不错，要不二位经理给个B，以观后效？”
没想到，老蒋仍对松飞充满幻想，也不知道喝了啥迷魂汤。
陈近东和人力经理对视一眼，面露犹豫之色。
老蒋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模型做的不错，无非是临门一脚的渲染出了问题，给个机会也说得过去。
只是……
一直垂头丧气的松飞见此，忽然来了精神，鞠躬说：“三位领导请相信我，今天是个意外，我绝对是可以渲染成功的，毕竟软件我使用的非常熟练，建模又那么好，还是给个机会吧！”
老蒋也帮腔道：“是，毕竟建模才是基础，基础打牢了，渲染还不简单？”
陈近东脸上不悦，看得出，他有厌蠢症，见到蠢人就压不住火。
松飞，俨然已经被他划到蠢人行列了。
于是陈近东转头问人力经理：“你如何看？”
人力经理挠挠头，狡猾的说：“3D模型渲染图，3D部负责做，你们设计部负责用，你的意见才更加重要，我参考你的！”
人力经理这是把决策权，一股脑塞给了陈近东，好人坏人都让陈近东来当，他自己图个左右逢源。
如果陈近东说给C，那人力经理也会给C，无论老蒋给个啥，松飞也得Say拜拜了。
可老蒋又在力保松飞，这让陈近东有些为难。
毕竟他和老蒋同为公司经理级别，公然驳了面子怕以后老蒋也不给自己面子。
职场嘛，往往混的就是个面子。
可陈近东又实在说服不了自己，一旦让松飞通过，那是对公司的不负责任。
的确很为难！
为难不怕，就怕没人解围。
该我出场了，带着杀手锏出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