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新公司面试的时候，估计陈兴妮的屁股都气歪了。
小爷不但把该拿的提成都拿到了，另外还拿到了三个月的工资作为补偿金。
更为重要的是，还拿走了两个客户。
就问你气人不？
陈兴妮连个屁都没敢放。
其实，把老公司的客户转为自己的私单，在行业内是个大忌讳。
不过，有一种情况例外。
那就是，客户不是来自公司的销售部门，而是来自设计师自己。
张阿姨为表达谢意，直接把两个客户推荐给了我，还特意强调看中的是我这个人，而不是公司。
当时毕竟身在公司，为了保险起见，还是将两个客户的电话登记在了公司的系统里。
如今我走了，把客户带走，谁也不能挑理。
所谓私单，即撇开公司，将公司要赚的那部分利润砍掉，为客户省下来。
而设计师和工长，工作内容不变，赚的钱也基本不变。
看，这是一个三赢的局面，何乐而不为？
新公司名叫万重山装饰装修工程有限公司。
不难猜，取自李白的诗句：轻舟已过万重山。
我的入职面试很简短，有点出乎意料。
设计部经理名叫陈近东，寒暄后他问我会不会做效果图。
在室内设计行业，效果图是最直观的东西，在谈单过程中往往能立竿见影。
它既可以体现出设计师的审美，又可以让客户看到自家未来的样子。
我回答说会，最近生疏了些，稍微复习应该没问题。
陈近东又问：“腻子刮几遍？”
呃……真的要问这么基础的问题吗？
这题的难度，不说等同于一加一等于几吧？也不过是三乘四等于几的水平。
我说取决于石膏层的平整程度，一般需要批刮两到三遍。
批刮这个词算是专业词汇，行内人才会这么说。
陈近东点头说你去吧，到人力资源部那里报到。
我愣了一下，这么简单潦草？
虽然这一行的面试相比其他行业，比较简单，只要有人介绍，走个正式面试的流程即可，看重的是你后期的业绩。
但陈近东如此潦草的对待我，还是有反常理，令我心里没底。
受轻视，可是职场中最值得担心的事情。
我坐着没动，问道：“经理，我带着以往作品的实景照片，要不要审核一下？”
实景照片四个字，我加重了语气。
一个装修的落地过程，包含量房草图，CAD施工图，3D效果图，和最终的实景照片。
量房草图只是记录尺寸，施工图考验整体布局能力，效果图体现视觉审美。
三者都是片面的，唯有实景照片是集大成者。
没错，我想秀一秀自己的设计肌肉，不能让陈近东轻视了我。
他点着烟说：“不用，过往不重要。”
我还想争论几句，想想还是算了。
于是微微欠身，离开了陈近东的办公室，关门前特意瞄了一眼桌上的香烟盒。
冯玉致的师哥长得很憨厚。有了他的帮助，入职手续办理的十分顺利。
我瞥见他的抽屉里也放着某个牌子的香烟，跟陈近东抽的一样，于是出去买了一条外加五盒，全都放到包里。
回到办公室，我把师哥拉到没人的地方，把五盒香烟装到黑色袋子里，塞给了他。
他推辞说太客气了，公司刚刚建立，尽快招聘人才也是他的当务之急，大家互相帮忙而已。
我说话虽如此，还是无比感激，改天一起吃饭。
师哥说我请你，我也笑笑，各自走开。
对了，忘了说了，设计师的基本工资都很低，老东家格美装饰才给我们一千块。
万重山这边的薪酬已经算是高的了，一千五一个月。不过不给交社保。
我溜回陈近东的办公室，听了听里面应该没有别人，于是敲门进去。
陈近东正在喝茶，抬头看到我明显愣了一下，“你找……怎么回来了？有问题吗？”
显然，他并没在第一时间认出我。
看来，我这一条烟是买对了！
我说经理，我初来乍到，有什么需要我做的你尽管说话。你们的工作太劳神，这条烟给你提提神。
说着，我把整条香烟放到桌上。
陈近东看了一眼牌子，微笑说：“好好干，有本事不怕没钱赚！”
我说：“明白了！经理您忙着，我熟悉熟悉环境。”
说着退了出去。
一条烟而已，我没抱什么幻想，最多叫陈近东不讨厌我。想要成为心腹，从他手里不断拿到优质客户，还得有更加深度的利益捆绑才行。
急不来。
公司很大，占了这座大厦的一层和二层，都是刚刚装修好的。
靠窗的一圈是办公室和样板间，中间的部分则设计成江南园林的模样。
新藤，老树，飞鸟，小桥，流水，锦鲤。
曲径通幽，一步一景，客户们可以坐在小船里喂喂鱼，也可以坐在草坪上欣赏瀑布。
还贴心的设置了儿童游乐区和老人康乐区，真是面面俱到。
如此说来，和万重山公司的格调相比，老东家格美那边低了好几个档次。
看着锦鲤游来游去，我有些出神，忽的，一个稚气未脱的女生凑过来问：“你也是刚入职的？”
我说是啊，你怎么称呼？
她说：“我的面试排在你后面，刚才看到你了。我叫邱爽，今天面试的七个人，就咱俩通过了。”
“哦？”我微微一惊。
以陈近东那松散的面试方式，很难不通过啊！为什么只通过两个？
难道公司有名额限制？
也不对，刚才师哥提了一嘴，设计师岗位还差着十来个呢。
前有公司缺人，后有陈近东面试不严格，通过率不应该高高的吗？为什么反倒只有我和面前这个小姑娘过审了。
事情有点吊诡。
我是成手，入职后能立刻签单，而这个小姑娘显然是刚刚毕业，凭的是什么呢……
怕不是有关系吧？
心里想着，我主动伸出手说：“你好，我叫白刻苦。同一天入职也算缘分，多多关照。”
她也伸出手跟我握在一起。
肉乎乎的，很有青春气息。
她说：“好呀好呀！互相关照。对了，你听说了吗，陈经理很厉害的，在上家公司曾经创造过业绩神话，后来遭遇不公才跳槽的万重山的，而且带着老团队一起来的。”
“哦？！竟然是行业大拿，还是集体跳槽！你不说我都不知道。”
我的确是第一次听说陈近东的往事，果然不简单。
这时，从公司大门处传来熙熙攘攘的声音。
我俩转头望去，见一大群人走了进来。
我提鼻子一闻，肯定都是设计师。
设计师这一行，对外貌有要求，所以大家的发型，衣服都比较讲究。
男人往往还喜欢留个小胡子，提升逼格，而女人则喜欢往成熟些打扮。
无论何种手段，都是为了提升外在气场。
如果你的气场能够压过客户的气场，谈单往往事半功倍。
不用说，这群人肯定都是陈近东的老部下喽！
他们有说有笑，来到我和邱爽附近，不管不顾的都坐下了。
仿佛那些桌椅是摆在他们自家客厅一样，甚至有个矮个子设计师，先是随意往地上吐了口痰，而后脱了鞋子，把脚搭在桌子上。
属实有点恶心，我心里骂了一句，垃圾犯！
气场大不等于没素质，那些桌椅是用来和客户谈单的，造型优美，材质不俗，你那臭脚难不成是金子做的？
再说了，办公场所，随地吐痰，和随地大小便有什么区别？！
垃圾犯扫视一圈，眼神跟我对上了，竟然喊道：“嘿！哥们，说你呢，把那个烟灰缸给我拿过来！”
说着，指了指我的旁边。
我旁边有个石柱子，上面放了一个小鱼缸，海碗大小，里面没鱼也没水，显然是行政人员放在这里不久，还没来得及造景。
我用嘴形发出了一句“艹！”转过头去继续看池子里的锦鲤，懒得搭理这种素质低下的家伙。
不用猜，矮个子看我是生面孔，又从我的穿着判断出我是新来的设计师，故意欺负人。
他可太把自己当头蒜了。
忽的，邱爽拉拉我的袖口，低声说：“那人冲你来了！咋办？”